- 衍生:Black Sails 黑帆
- 配對:John Silver + Billy Bones
- 等級:G
- 大綱:根據《金銀島》裡描述Billy的外貌所衍生,時間軸安插在第三季第一集,情節有刪改。
- 說明:標題來自於黎巴嫩詩人哲學家紀伯倫同名著作《沙與泡沫》。本篇收錄於2017年黑帆合本《The Absent Thereof》。
身為船員共同推舉上任的新舵手,Silver留守甲板上,指揮其餘船員工作。
他整副身軀倚著船舷,分攤義肢承受的重量,長時間站立使Silver的腿筋有一陣沒一陣地抽痛,明知道褲管的下半截空無一物,卻仍感受到左小腿傳來的刺疼,像成束的針尖深深扎入皮肉,再左右扭擰的狠勁。
為避開守衛瞭望的視線,海象號以矗立的礁岩作為天然屏障,下錨在距離港口不遠的暗影處,再派出長船,由Flint船長跟Billy各率一票好手登岸。不出一個小時,無須前鋒隊回傳消息,處於下風位置的海象號迎來帶有焚燒焦味的陸風,使Silver早一步嗅著勝利的氣息。
他高舉著望遠鏡監看卡羅萊納的海岸線,眺望岸上的點點燭光倏忽綿延成火海,全身燒著的士兵宛若無頭蒼蠅亂竄,絕望地跳入港口,直墜海水,而兇猛的火舌接連舔上木造樓房,易燃的建材全遭烈焰吞噬,紅光沖天,映得整片夜空亮如白晝。
火勢的規模之大,讓相隔一段距離的船上亦可聽得那劈啪作響,船員們紛紛放下手裡的活,圍攏過來看那脆弱的文明一夕崩塌,伏擊殖民地的行動再下一城。
直到漆黑海面上出現三次明滅的信號,Silver才回過神來,要大夥兒準備讓長船靠上。
Flint是最後一個登船的突襲隊員,他渾身透出濃郁的血氣,一邊解開遮去面容的罩布,一邊高聲吆喝,要甲板上的人收起主錨與船尾錨索,再命令靠在繫索栓上待命的船員全動起來,即刻解纜上桅,盡快揚帆離岸。
今晚月圓,銀白的月暈漂盪在海面上,反而使主桅手不易看清水底的暗礁,儘管負責掌舵的De Groot仰賴鉛錘線測量水深,最終還是得憑藉Flint的豐富經驗,調度得宜,才將海象號平緩地駛出淺海,遠離岸上火光可能引來的威脅。
等到情勢落定,Silver開始囑咐手下清點戰利品。自從Dufresne不在後,清冊闕漏不少,帳面上的數字淪為一筆糊塗帳,他乾脆自己重新記錄補給的數量,卻發現近來的攻擊行動幾無進帳,火藥、淡水、食糧牲口等越來越匱乏,Howell船醫也曾在幫他傷口換藥時提起這點,窘迫地表示敷料恐怕得久久更換一次。
所幸此次收穫甚豐,讓Silver暫且無須發愁,正當他指揮船員將貨物搬到底艙,Flint踱了過來,俯在他耳邊壓低了音量,要他將Dobbs從前鋒隊的成員名單撤掉,遞補其他新血。
「他怯戰了。」Flint口氣不善地說。
順著船長目光的方向,Silver拽著吊繩轉了個身,找著他所說的手下,熒熒微光之中,Silver不費勁即可見Dobbs顫動不止的肩頭。
「他只是腳步不穩,我不認為這跟他膽識有關。」
甫從前斜帆杠爬下來的Billy適時插話,替弟兄緩頰,反換來Flint警告意味濃厚的一瞥。而若非Billy先行出聲,他身上參與行動的束裝早與黑夜融為一體,埋頭清點的Silver根本不會意識到身後有人。
「把Dobbs換掉。」Flint直勾勾望著Silver,以不容置疑的語調下達命令。
自西南方襲來的長浪一波波拍在船身上,填補了他們三人之間的沉默,長年海上生活的水手都知曉這是颶風來臨前的徵兆,Silver略微抬眼,看那頂上的船帆因著夜風鼓脹,使得海象號運行的速度跟著加快起來。
Silver喟嘆了一口氣,想說如果舉著三叉戟的波賽頓要現身,那就是現在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過將至的風暴,可至少能做到舵手份內的事,避免甲板上的爭執不休,於是他居中協調道:「我會指派Dobbs去管理帳冊。」
得到預想中的答案,Flint不作聲地轉身,逕自往船長艙走去。
待對方走遠,被那暴戾態度扎得生疼的Silver才開口,說出自己的判斷,「他的狀況越來越糟了。」
Billy持續望著Flint的背影,眉頭蹙成一團難解的結,等到那男人踏進房內,木門隨之砰地一聲闔上才收回視線,說道:「不要緊的。」
全然沒有被Billy的安慰說服,Silver淡淡一哂,反問:「你確定?在岸上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才剛迎戰了殖民地正規軍,多少可以理解他的壞心情。」Billy如是道,話中卻帶有不甚肯定的猶疑。
似乎是同時想起查爾斯鎮的慘劇,兩人的對話再次打住,沉寂間唯有海風獵獵,颳得木桶互相敲擊,其中滿載的萊姆酒液面晃盪,從桶緣濺了出來,潑灑滿地的酒香,和潮水沫子混在一起。
約莫過了半晌,Billy忽地想起什麼般,張口邀約道:「等會清點完,你能去廚房一趟嗎?」
調離廚房後,Silver鮮少下到底艙,遑論缺了截腿之後,打菜的事另有旁人代勞。不知是誰曾打趣說總算不讓他染指伙食了,除了烤乳豬勉強可以入口,其他菜餚都讓弟兄們鬧肚子。他承認這些玩笑話是事實,並不介懷,也無損他的自尊心,畢竟跟在Randall身邊,Silver從頭到尾學會的只有削樹薯,以及食材隨喜的大鍋雜燴煮,熟透就好,滋味其次。
咬緊牙關,Silver強捺下肢的痠麻,扶著牆走下窄仄的梯間,木腿每度敲擊在階級上發出的叩響,都像是昭示著他的到來。他想著早先Billy悄聲無息的出現,對照自己笨拙的移動,大概再也沒辦法參與突襲了。
出乎Silver意料,Randall豢養來捉老鼠用的黃貓,一見來者是久違的他,便親暱地湊了過來,靠著他完好的右腿前後磨蹭,非要Silver彎身撓了撓牠的下巴,叫了聲小兄弟,才心滿意足地走遠,窩回角落打盹去。
「那貓是母的。」Billy頭也不抬地糾正道。
「這我倒不知道。牠之前對我從沒有好臉色過,Randall還叫牠晚上來找我磨利爪子,真是邪惡的小傢伙。」
Silver不以為意地聳聳肩,看Billy正在灶前忙著,盛了半鍋清水,掛在火上候著水滾,身上仍是那套未換下的黑衣,便替自己找了個位置歇腳,坐在滿佈油垢的餐桌邊,指尖輪流扣在桌案上,等著對方開口。
Billy沒有應聲,僅是專注地盯著爐火。
Silver留意到桌上另有只鐵鍋,裡面用萊姆酒浸泡著泛黃的片狀物,他試圖釐清現況,越過蹲踞在前方的Billy肩頭,看男人從兜裡摸出相同的東西,待水開了後全數扔了進去。
他推估鍋中物八成是某種藥材偏方,禁不住想問個明白,可話到嘴邊卻成了別種樣貌,「沒想到你當過伙夫,留了這麼一手。」
「我問過了,Howell說喝這個有助於你減輕疼痛。」
刻意忽略Silver的調笑,Billy看水滾的程度差不多,直接用酒杯勺了鍋中沸湯,小心翼翼扣住杯把,淺淺對著杯緣吐氣,吹涼了泰半,確認杯壁不再滾燙,這才背過身遞給Silver。
「這個?」Silver伸手接過溫熱的酒杯,舉至鼻端前嗅了嗅,聞不出個所以然。
「白柳樹皮煮成的茶。」
Silver眨眨眼,凝視著手中黃褐茶水一陣,復又對上半跪在跟前的Billy,不解地問:「你上哪找的?」
草草拋下一句還不快喝,Billy別開了視線,匆促站起身來,險些碰著低矮的天花板,換來Silver聲量不小的低笑,Billy窘迫地回瞪他一眼,走至快將解體的矮櫃,拉開抽屜翻找,取出一個裝菸草用的小麻布袋,將桌上萊姆酒泡著的樹皮倒進空袋中,下方以乾淨的陶碗承接濾液,除去過多的殘渣。
「那又是什麼?」Silver問。
茶水喝起來微苦偏澀,好不到哪去,Silver微擰眉頭,只覺舌根發麻,但為了不要辜負Billy的善意,他把怪表情全藏在杯後,盡可能一口氣灌下所有。
「外敷的藥膏。感覺有好一些嗎?」Billy關切道,順手往碗裡倒入乳白的油膏,悉心和勻。
「我想應該沒有那麼快發揮效用。」Silver扯扯嘴角,放下手中的杯子,空出雙手拉起無力的左腳,擱在板凳上,再解開沉甸甸義肢的扣環。
脫去束縛的瞬間,那假腿重重砸在地上,驚著了淺眠的黃貓,抗議似地喵叫了聲。
牽動傷口的刺痛攫獲了他,宛如雷殛貫穿整條背脊,Silver痛苦地歪向桌面,難以自抑地哆嗦起來,大口粗喘著氣,見到接口處的皮套上滿是膿血,Billy趕緊端來一盆清水跟打溼的布巾,採高跪姿踞在Silver跟前,伸手穿過他的脇下,穩住失去重心的身軀。
Silver半挨在Billy的肩窩,逐漸緩過氣息,當他意識到自己的指尖緊緊嵌入Billy的後頸,馬上鬆了開來,卻早已掐紅了男人的肩頸。
Billy不發一語地努著嘴角,放輕動作,撈起褲管掩去的傷肢,底下的截肢端早已紅腫不堪,遭義肢磨破的表皮滲出膿水,混濁惡臭。
伸手一抹額際,Silver發現自己滿掌汗涔涔,不禁苦笑:「你看我這條廢腿。」
「我去叫Howell過來。」Billy沉著臉,肅穆地說。
「別,清理一下就可以了。」Silver按住欲起身的Billy,頻頻搖頭。
Billy拗不過他,只好聽命,摺起濕手巾拭去微黃的滲出液,每擦過一處便朝內摺去,只用乾淨的布面清理,一聽得Silver口裡迸出沉吟,或是嘶聲咧嘴地攢緊拳眼,Billy便立即停下動作,待他反應平復後才繼續。
等清潔傷口告了個段落,原先的清水盆不再澄澈,Silver慢慢可以自力坐直身子,無須仰賴Billy的攙扶,而傷處亦止住了流血。
Billy推開舷窗,往外倒去髒水,接著脫去一身黑衣,傾了半鍋放涼的茶水,洗淨雙手的血汙,擦乾後折了回來,舀了一指膏藥,覆去Silver膝下裸露的血肉。
「你真該聽取Howell的建議。」儘管Billy神情慍怒,語帶不滿,包裹敷料的力道卻輕柔異常。
「聽著,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
「你救了大家,扒走解鎖的鑰匙,當我們被鍊在船上的時候。」
Silver說到一半的話語驀然被Billy打斷,他昂起頭,對視著Billy映在火光中的眼瞳,平時榛綠的色澤顯得格外蓊鬱。
「我們什麼都不相欠。」Silver琢磨了陣,又說:「換作是你也會這麼做的,就跟你洗劫行動時不忘尋找藥方一樣。」
「但你付出的代價高昂。」
Billy並未正面回應Silver的猜想,而是撿起躺在地板上的輔具,再次拾起濕布,將接口處的軟羊皮內襯盡所能擦乾淨,並且轉交到Silver手中。
「在拿騷,或者在任何一艘船上,這些都是英國貴族口中的道德化外之地,我們生活其間,作出的選擇不是出於操守,而是權衡利弊之後的交換。就算是付出生命,也不等同於犧牲,Billy,你也很清楚海盜間的兌現是怎麼回事。」Silver低垂著頭,望向手裡的假腿,隨後自嘲地笑了,「當然,我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這或許是你跟Flint的不同之處吧。」Billy說得急又輕,像是低喃。
兩人靜謐了片刻,隨後Silver俐落套上義肢,看來Howell所言不假,消腫的肢端正好吻合皮套,並無阻礙。
「如果需要協助,我想弟兄們都很樂意的。」Billy識趣地就此打住話題,僅微微頓首,準備起身收拾桌面。
Silver一把拽住抽身離開的Billy,指腹劃過那些烙在前臂表皮上的刺青,順勢沿著「好運」、「順風」一路向下,停駐在Billy Bones幾個字母上。墨色的刺青並不是什麼新鮮事,他在De Root頸側見過象徵航海運的海龜,也在Dufresne接掌舵手時,見證船員們幫他刺下代表勇氣的鯊魚血盆大口。
如同他失去的左腿,這些刺青既為祈求,亦是紀念跟提醒,隨時隨地警醒他,在這片細沙與泡沫建構起來的世界裡,萬物駐留短暫,多麼轉瞬亦逝,一道浪潮拍來便潰散不成形。但,正是同一個不受文明與權威役使的世界,能夠不斷重組、新生,提醒他自己所為何人,驅使他去達成自認為正確的事。
沿著字末S的弧線上勾,Silver撫過他跟Billy共同之處,最終收回手,微笑地道了聲謝。
fin. 03/31/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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