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6/2007

亮光:二輪電影院(下)

  ● 前言
  內有電影《情書》(Love Letter)的劇情,入內請小心捏他。



  
    
  藤崎 明,光的青梅竹馬,坦率好相處的個性使他們在母親們話家常的聚會上打成一片,當時小學一年級的藤崎足足比光高出一個頭,在一群四處嬉鬧的小蘿蔔頭中顯得特別突出,正因如此光之於她有如親弟弟一般,不論走到哪裡都把光帶在身旁。
  曾幾何時,這份情誼隨著光畫在身高捲尺上逐漸攀升的刻度,開始在心態上產生異樣的變化。
  
  正值這曖昧不明的時期,藤崎像是要表達什麼似的邀他在週末一起去看電影,那時的他始終沒察覺到對方為何一路上扯著他襯衫的衣角,為何又刻意用原子筆把電影招待劵上的love圈選的特別明顯。
  
  Love Letter的故事劇情主要由男主角身亡為起點,由男主角的未婚妻翻看他生前遺留下來的畢業紀念冊時,找到他的住址,抱著期待但知道不會有回音的心態寄了一封信給他,卻意外收到回信。真相其實是跟男主角同名同姓的同班女生──藤井樹收到信,雖備感奇怪但仍基於禮貌而回了封信,就此展開一段書信往來。
  
  當時不覺得這部片有什麼好看,故事橋段中暗戀男主角的女生及呼嘯而過的護士,那過分誇張的神情反倒讓人誤以為這是恐怖驚悚片;倒是藤崎在座位上哭到散場完畢才帶著紅腫的雙眼出來。
  
  
  略有鹹味的奶油爆米花融化在口中,再度觀看曾經看過的電影也漸漸喚起某些片段記憶,就像是遺失已久的童年玩具,忽然從滿布灰塵的床板底下翻找出來的滋味一樣,難以言喻。
  
  綠髮少年專注在眼前稍縱即逝的畫面上,略顯靜謐的空間持續播放著影片,但光卻疑惑了,他無法移開落在對方身上的專注視線,明明是屬於北海道小樽市的片片雪花落在女主角身上,他竟有那雪花飄零在綠髮少年眼瞳中的錯覺。
  狹小的扶手座位把兩人的距離從面對面的對弈拉近,無處可擺的手肘不時互相接觸,平時萬分尷尬的舉動,在富有隱蔽性的黑暗中進而合理化。光試圖掩飾自己逐漸升高的體溫,勸戒自己不要去留心綠髮少年的呼吸步調、不要去處碰綠髮少年覆上一層薄繭的指尖──卻無法不在意。
  
  
  *
  天方亮出魚肚白,女主角博子撲簌簌的在高度及膝的雪地裡前行,隨之動作而於腳旁濺出細碎雪花,迎面服來的凜冽寒風使她不自覺的裹緊披掛在身上的大衣,那暖和的衣料摩娑著尚未被喚醒的肌膚,殘留在上頭的卻不是那名叫藤井樹的男人的味道,那她所深愛的男人已長眠在正對的山頭裡,就在兩年前的山難帶走了他的生命,以及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或許,她之所以那麼堅持寫信給跟未婚夫同名的女生,可能是因為她有些忌妒那個只有另一個藤井樹所知道的藤井樹,也許是因為氣他把她當作替代那他所暗戀的另一個藤井樹的影子(註一),還是因為他遲遲不肯向她求婚,直到她忍不住開口才答應(註二)?
  
  「你好嗎?──」當她意識到時,話已經朝對面的山壁大聲喊出口。
  兩年前的喪禮上,她理智不斷告誡自己要壓抑過分澎湃的情感,以致從他的棺木上灑上第一把土時她並未哭出聲;然而今天積鬱已久感情忽然出現宣洩的裂縫,沒料到過往的愛戀重新復燃,如同洪水般越過堤壩進而漫延整個眼眶。
  
  「我很好──」
  這句話中自欺的成分占了多少?
  
  「你好嗎?──」
  千言萬語想說出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很好──」
  只能眼睜睜看他離去,帶走一切活過的證明。
  
  
  
  
                       
               你
               好
               嗎
               ?
               │
               │
  
  
  
  由於博子無意的來信,因而和她未婚夫同名同姓的藤井樹有了書信往來。
  樹為了盡可能忠實呈現過往的回憶給她,特地去國中所就讀學校殷勤走動,在操場用相機捕捉懷念的影像時巧遇三年級的導師,也是現在處理圖書分類的老師。而就在老師介紹她與現在協助分類的學妹們熟識時,學妹們興高采烈的翻出書頁後的借書卡,直指著她的名字。
  
  「一共找到了八十七本書。」
  
  樹猛然回想起以前曾經和另一個藤井樹共推舉為學藝股長時,兩人曾在圖書館中處理分類事宜。但藤井總是不幫忙,他總喜歡倚在窗口邊看著別人不願閱讀的書籍,然後在書卡上寫上唯一的、他自己的名字。她總是在事後無力的罵他無聊。
  
  
  「我總覺得,他在借書卡上寫的,其實是妳的名字。」這是博子給她的回應,還順道退回那些樹曾經寫給她的回信──「我想這些都是屬於妳的回憶」,博子清瘦的字跡不容置疑的躺在信箋上。
  
  
  過了一段時日,樹才知道當初博子信中字裡行間的涵義。
  
  上次在圖書館見到的學妹們,這次帶著一本書浩浩蕩蕩到家裡造訪。
  「這是我們發現和以往相較特別不一樣的書卡。」
  她有些狐疑的接過,熟稔的翻過書身打開封底,抽出和平時無意的借書卡,映入眼簾的一樣的是他所寫的藤井樹三個字。
  「反面、反面。」學妹急忙催促道。
  樹將書卡翻過面,就在背面的上頭畫著另一個藤井樹的塗鴉作品,模特兒居然是──國中時代的她的素描畫像。莫名地、無須言語地,就在當下這一瞬間,她的眼眶不知不覺的被透明液體攻占。
  原來書卡上的,其實一直都是她的名字。
  
  *
  當電影製作名單開始以跑馬燈的方式出現,照明的燈光仍尚未亮起,微弱的啜泣聲從粉領族的面紙下傳出,沒有人站起身離場。
  微愣的盯著螢幕呆滯了一會兒,光才發覺口中微鹹的滋味並不是來自爆米花,而是不知何時滑出眼角的淚液。然後,他也沒由來的想起一首穿插著插圖的詩句:「為什麼我的眼淚/只有在黑暗的電影院中/才能流下呢?」
  一個付出全部真心的人卻得不到對方等同的愛情;一個沒有意識到對方心意的人卻獲得了對方獨自給予的愛情。
  而那些書卡,代表著一張張未寄出的情書,以及一分來不及訴說的青澀愛戀。
  
  像是暗喻著光和綠髮少年之間的沉默。
  
  用手胡亂抹去多餘的水分,在綠髮少年還沒有察覺之前就已眨乾,隨著其他觀眾跨出放映廳時,光還不時用低俯著頭的動作,使低垂的瀏海掩去紅腫的眼睛。
  腳步停駐在電影院的招牌下面,驟雨也已經停歇,垂掛在邊緣成串的水珠反射著七彩的虹光,再度露臉的陽光穿透用盡藍色顏料的天空,使得兩人不約而同抬起頭仰望。
  綠髮少年執起傘骨壞掉的黃色雨傘,反過身朝光伸出空出的手──
  
  
  
  瞬間,光的心思又飄回電影的畫面:那初中時候的圖書館,那隨風飄動的乳白色窗簾籠罩著倚靠在窗邊看書的藤井樹……
  
  
  
  
  
  
  
  註一:電影裡,藤井樹(男)暗戀藤井樹(女)
  註二:「他從不向我求婚。」博子也回憶著,「那一次他帶我到天文臺去,手上拿著訂婚戒指,卻不說一句話。我們就這樣互相沈默著,整整看了兩小時的夜景,我覺得這樣太悲哀了,最後自己開口問:『你願意跟我結婚嗎?』,而他說好。」
  
  
                         2007.10.27.完稿
  
  


  ● 後記
  寫完這篇共四千字以上的文章,有些電影裡的惆悵。
  主要是表達光對亮想要觸及卻又害怕的複雜情緒,以及藤崎對光的情感變化。
  其實電影有些暗喻或含蓄的描述法(不過也有些搞笑的地方,尤其是飾演及川早苗初中的演員XD),在此改寫兩段經典片段給大家欣賞。
  
  描寫電影基本架構參考自:redbbs精華區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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