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9/2009

普独:溺斃在矢車菊藍裡 01

  
  西風從北大西洋吹送過來的水氣悉悉落落飄了陣便暫歇下來。
  
  
  拖曳著腳來回積攥了一臂把的枝條,路德維希舉起沾染些許濡沫的食指檢定背風處的位置,卸下行囊後摸出平時防身自衛的折疊刀,蹲坐在匿身的灌木叢後削去泛潮的樹皮,再搭起營火燃料應有的塔形,一連轉了好幾次點火輪,才得以將勉強燃起的小火苗湊近木料,最後將嘴裡的氣流用弓成碗狀的手掌匯聚,集中向火底送去。總算將篝火生了起來。
  
  路德維希將緊嵌在肩胛骨上的步槍背帶取下,才始覺鎖骨左側稍微觸摸也會生疼(註一),鬆開衣扣俯首檢視,與軍服過度摩擦而蹭出的一道垂直紅痕正衝著他猙獰微笑,因表皮破損而斷裂的微血管汩汩滲出血液。
  他習慣性蹙起眉頭暗忖。雖然跟近來益發增添的傷口比起,並沒達到什麼急迫嚴重的程度,但隨著年末嚴冬的腳步逼近,只怕到時弄出發炎出膿亦或凍瘡反倒麻煩免疫系統更削弱體力。
  空著的另一手伸入行軍袋裡摸索,醫療用繃帶剩下不到一尺長,包裹在重重防水布下的也只有一小塊些微發霉的黑麥麵包,以及先前從戰亡美軍身上找到的罐頭而已。
  寄望著能再翻找出更多食糧,路德維希卻很悲哀的發現,眼下他除了能多餵自己幾顆子彈,否則就只能順受現實的困窘。
  基於行軍原則,他應當為接下來支援西線戰事的長途跋涉保留那只肉醬豆泥罐頭,可是早已分崩離析的計日概念糾纏著他隱隱作痛的胃囊。
  
  究竟距離上次進食有多久了呢?六小時、兩天還是一個禮拜前?
  
  路德維希用折疊刀在馬口鐵罐的錫面上切開圓孔,將發脹的罐身埋入灰燼堆裡煨著,然後取出乾涸著血汙的骯髒毛毯圍繞著自己,多半是由於濕濡的軍服緊貼浮腫發皺的肌膚,坐在篝火邊的他並無感到溫暖。
  淺眠對此時的路德維希而言無疑是種奢求,縱使日以繼夜行軍使他體力大不如前,但自從迅速發展強大到的足以和他那敬愛的兄長一併擔起鐵十字的重量,眼光循著黑鷲離去的蹤影直至歐陸盡頭的海岸線,路德維希就再也沒好好躺下來闔眼休息過。
  
  
  「只要專注在屬於我們的勝利上頭。」
  那天,偕兄長前來工廠探望身體微恙、仍得加班趕工償還債務的他的男人如是說。
  那人筆直的腰桿襯著熨燙著一絲不苟的軍裝,修剪著極具個人特色的鬍鬚,底下藏著如同地平線般冷硬的唇線,卻在口氣裡無時無刻燃燒的民族熱情。
  於戰後低迷時分萌芽的愛國宣言他看多了,被寄予的民族厚望凝然氛圍沉重的令人窒息,使他每一口吐息都參雜著太多變因,連呼吸都既不安全也不適切,況且是前途未卜的明日。
  路德維希知道身為國家的他不能貿然相信一個提倡復興強權的軍國主義者,即便那人將會是他的上司。
  
  所以路德維希僅偏過視線瞅著佇立在那人身後的兄長──如果他可以從對方倘若罌粟火紅的眼裡看到些什麼值得期待的事物,他就會像是頌念基督教義般深深相信,此時萊茵河死黑的水體所發出的屍臭,終將清澈反映出矢車菊藍的天空。
  如同幾百年前的他一樣,而到最後路德維希還是深信了兄長眼裡那閃動的光采。
  
  
  他將頭埋在雙膝之間注視著眼前跳動的火星。
  路德維希無意間憶起兄長那紅豔石榴似的灼熱雙眸。
  
  
  
  他安靜的微微一笑。
  
                                 TBC.
  
  (註1)時間設定是巴巴羅薩計畫到史達林格勒之役左右。
  
  
  


  (後記)
  拜讀阿爾家McCarthy的《長路》,內心受到的震撼以及啟發相對而言都挺多的,尤其是那種文字高雅的寂寥與痛苦,故開頭便是仿寫其中主角生火的場景致敬。
  預計阿普下章。
  
  在動筆之前,特別去找了很多德/意/志的資料,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真的對阿西家的人有好感(例如我以前有一個美/德混血的補習班老師,曾經上過小報是因為和台/灣女友縫製安全帽的爆炸頭頭套;生病時雖然覺得烏漆嘛黑的中藥很苦不過還是會乖乖喝掉;還有時下廚給櫃檯阿姨吃,雖然看起來是大黑蚯蚓的墨魚麵,不過卻滿好評的。),一方面發現原來勇洙家的人滿喜歡移民德/國的(將來可能出現香腸起源說?)
  基於我對德/國的愛的偏見(詳情請見鄭華娟筆下的老德先生w),路德屬於縱使理性成分居多,卻思考很直接的可愛的個性吧,只要給他一個理由,他就可以再次重新相信世間的美好,即便曾被現實狠狠傷過。
  啾咪,實在很喜歡阿西ow<
  
  是說同學姐姐是德文系的耶,實在很想拜託人家牽線一個德/國老公......(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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