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y A：趕在所有門關上前

衍生：boy A（譯：心靈鐵窗）
配對：無
級別：G
摘要：Jack Burridge（Eric Wilson）獨白，片段穿插。





　　1.
　　他在腦海裡冥想讀秒，雙手藏在灰色連身帽外套附有的口袋裡，足蹬Nike Escape Lifestyle褐色球鞋不斷和地面擦出吱吱的聲響，邊透過門板上嵌著的方形窗口目送著Terry離去。
　　看著對方不動聲色的微揚起手，和躲進停放在路肩黑色房車裡負責監視的員警算是打了招呼，緊接走出視線可及的範圍。
　　
　　若說他還在等待些什麼，大概就是等著屋外的便衣警察上前應門，掏出證件一副人處無害的樣子，或許還會用拳頭敲疼他肩窩，笑說：「這只是一場愚人節無傷大雅的玩笑，別傻了Eric，瞧你這狗養的雜種還當真。好啦，放風時間結束，快上車回去苦牢蹲到死吧。」
　　
　　直到數到破百秒，預想的情景仍沒有發生，一點跡象也沒有。
　　他一度呼吸停止。
　　而後才開始真正意識到，會客室裡冷硬鐵管椅抵著臀部的不適、走廊兩頭以S起頭F結尾的粗話洗禮、偶爾混有伙夫落髮的自助餐，還有Philip離地一呎多的僵直腳掌，忽然在那個瞬間都離他好遙遠。
　　如今屋裡熟悉的東西只剩下他自己。
　　一個叫做Jack的二十四歲青年。
　　
　　
　　2.
　　其實他是想過這個問題的，連Philip會禁不住吐槽實在很遜的反應都設想過。他不知道報章雜誌是怎麼寫那天在橋底發生的事情，但是被警察強制拖離父母身邊時，他聽見從法院前門傳來大批被阻擋的記者喊叫著boy A的喧鬧，起先他只覺得莫名，意識全集中在手臂被使勁拽下後門階梯的過程中很疼痛，待到押送上警車後座，才意識到喊聲是衝著自己來的──為什麼我被喊做boy A？
　　
　　反正你高興的話也可以叫做boy E，而我可以叫做boy P。
　　Philip沒有跟他同台警車，所以他還是努力想像對方會怎麼回答。
　　不過這樣聽起來還是爛斃了就是。
　　然後他自己一人低聲發笑了起來。
　　
　　
　　3.
　　他和Terry只有討論過一次有關死亡的議題。
　　
　　「我不奢求你原諒她孩子，那時你母親專注在自己的……」食指在空中快速繞了個圈，給人的感覺像是想說的字彙一時飄浮在空中要自己動手抓下來，Terry不自然的略作停頓，悶咳一聲清空因缺水而縮緊的喉嚨。
　　會客室裡飲水機的保險絲偏偏選擇在這時候燒斷。
　　（「這就叫天殺的。」握緊紙杯的Terry打量背後正讀著日報的獄警，放低音量說道。）
　　
　　「你知道，就是癌症……」
　　「死亡？」他試圖接話，沒料到自己刻意壓低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怯生生，有如這名詞有著禁忌的魔咒般。
　　「呃。我的意思是、我是說，是的。」
　　Terry沒料到會得到如此直白的回答，第一次顯出慌亂手腳的樣子，儘管只有短短幾秒鐘又恢復冷靜自持的面貌，卻足以讓他著時高興了一陣，連額頭上多添一道平行的皺紋有多麼明顯也沒告訴Terry。
　　「注視自己的死亡會讓人忽略了很多事，像是電費繳費單快要逾期這類的雜事。當然，還有身旁最重要的人。」
　　Terry對上他的眼神後快速轉開，讓他明白這句話是意有所指的影射自己。
　　
　　他聳聳肩。
　　原本想表示自己並不在意被晾在一旁，但前額油膩過長的瀏海隨之扎入眼睛，逼出幾滴反射性刺激造成的淚液，接下來生理的止水閘也跟著報廢，更多的眼淚一發不可收拾的每逢一次眨眼即滑落。他說不上來為什麼，只是沒由來覺得該死的想哭。
　　Terry好一陣沒出聲，靜靜注視著他手背胡亂抹去一臉涕泗。
　　當身後獄警沙沙翻過影視花邊新聞的版面，兩眼發直猛追著那胸部呼之欲出、布料少得可憐的比基尼泳裝艷星時，Terry一個傾身向前按上他肩頭，「不管你相不相信來生說，或是上天堂，但是我要你知道：雙腳一蹬就什麼改變現況的機會都沒有了。」
　　
　　
　　4.
　　後來他選擇陷在客廳沙發軟墊包圍裡，手持遙控器恣意搜尋各個頻道，看了場正巧播到一半的愛情喜劇電影，順帶仰頭飲盡手裡微溫的可樂，滋味像是有天和Philip聯手從雜貨店偷出來，大剌剌躺在草坪上分著喝的跑氣蘇打汽水。
　　
　　我哥從背後上我的時候，我就想像自己在一個充滿門的房間裡，很多很多扇自動慢慢闔上的門。
　　我就想說，如果我能忍著不哭直到最後一扇門關上前，就永遠再不會哭泣。
　　而我真的忍到最後，所以我再也不會哭了。
　　
　　那天頭枕著胳膊望向天空的Philip平靜的說著。
　　過於燦爛的陽光投射草坪上頭，從他的角度看過去，Philip蒼白面孔的外圍輪廓鍍有一層耀眼的金圈，很漂亮。
　　
　　
　　5.
　　而像是Philip自己說的一樣，到死前與一群看他不順眼的人渣起衝突，被圍堵在廁所內痛毆一頓，然後頸項被繩索吊了起來，也不曾容許自己哭出任何一聲示弱。
　　就這樣死了。
　　Terry安排好繁複的下葬手續，只淡淡說是Philip放棄了改變自己的機會。
　　
　　唯一知道的是Eric Wilson和Philip Craig被遺留在門的另一端。
　　至於在所有門關上前他還會不會哭泣呢？
　　他撓著後腦勺苦思，無法給個明確解答。
　　
　　
　　6.
　　他往前伸出沒有握著可樂鋁罐的左手，緩緩展開空無一物的掌心，好像在Terry轉身把前門關上時他得到了些什麼，儘管看不見。
　　
　　眼前電視機方盒子裡誇張滑倒的人物仍在放聲大笑著。
　　
　　嘿，Boy Jack Boy Jack Boy Jack Boy J Boy J Boy J BJBJBJBJBJ……
　　他把音階放在嘴裡用舌頭翻弄了一陣，再以門齒切斷，犬齒扯開，甚至是以臼齒慢慢磨碎，最終像吐出咀嚼過久的無味口香糖推出口腔，好好裹附著包裝紙塞進口袋裡，舉動類似找到寶物後小心隨身攜帶的孩童。
　　
　　
　　　　　　　　　　　　　　　　　　　　　　　　　　　
FIN.2010/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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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大崎善生在《孤獨，或其他類似的東西》裡寫到，「或許我們想看的是像電影的電影，而不是像人生的電影。」
　　不過我認為boy A並不是這樣就可以界定的，嗯該怎麼說，還有更深層的事物無法宣之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