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創：裂（贈紅）

　　

　　此符咒終於可以功成身退啦，贈紅紅的生日賀文。
　　不好意思我積欠將近一年了......<(_ _)>
　　另排版成PDF檔案，比較有禮物的感覺，請笑納囉！

---

　　燈光乍然熄滅時，我近乎本能的憶起HTC介面有下載手電筒的app，使勁將夾處在後背和辦公椅間的肩背包抽出，摸索著上頭的拉鍊頭，由於一手冷汗的關係，短薄的金屬片幾度從指尖滑落，我拚命在窄裙上磨蹭顫抖的手心，好不容易才拉開。
　　我立即伸手進去，想在化妝包和記事手帳的推擠中覓得手機，卻不小心撥弄到鑰匙串，雖然只短暫作響，但那回音響亮的在我心底迴盪，嚇得自己更加慌亂，原本搆得貓咪耳機塞一角，反而因身體一震又落到雜物底層去。
　　這時，我感覺到手指觸及冰涼的東西，順著平滑表面撫摸，而探到裂開的縫隙，細小的渣子扎到肉裡，我才想到是隨身的化妝鏡。

*
　　化妝鏡早上掏出肩背包時已是破的。
　　那是個不起眼的小鏡子，我媽慶祝我找到第一份正職工作後送的。
　　手掌大小，長方形，上有個粉色的塑膠蓋，是沒有花樣的素面，掀開後折就可立在桌面上，但嵌有鏡子的只有一面，這點有時頗不方便，想同時顧及眼線和唇彩得拉遠才可一窺，不過用上手後，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對於什麼時候摔到小鏡子我沒個頭緒，心裡頭納悶是回家碰的一下把包包扔在鞋櫃上害的，還是在下班後公車內跟一群上班族擠沙丁魚時壓迫到，但睡遲的我被打卡快遲到的狀況絆住，沒有餘裕細想，所幸外蓋脫落的鏡面只在中央往外裂了一點，我就只扔了塑膠蓋，把還堪用的鏡子收到包裡，看是下班後拿三秒膠修理或是回家路上買個新的，便對這小插曲沒太上心。

*
　　上班最後一刻安全上壘，刷卡時還差一分鐘，沒有遲到。
開會時主管交代的叨念相對少些，但是工作量出奇比平時多，上面推諉的藉口是年關將近，說連這都應付不來就別妄想考績、年終獎金和尾牙了，於是主管便急急散會放大家去各忙各的。
　　連對面桌工作效率不低的外務小陳，也在坐回格子間前對我無可奈何的聳聳肩，扮了個鬼臉。
　　我從上午進公司一路忙到中餐，由於跟廠商接洽費時，忍不了久坐的新科員如貞，一如往常的在出外放風前用line統籌了民調意見，到右拐巷口的港式燒臘店包了飯盒回來。
快速扒完一兩口飯，我把需轉送的0公文夾留在老張凌亂的桌面最上方，雖是用急件的白色夾套，但多層謹慎總不會壞事，我再用便利貼標記最急件，牢牢貼在外邊。
　　這麼一來一往的折騰，我只能在內急去盥洗間解決時，順便拿出化妝鏡補妝。
　　在塗唇蜜時，可能是我多心，總覺得鏡中裂縫比早上看到的大了些。
　　應該是被皮夾擠到了，我安慰自己。

*
　　到了六點多時，辦公室剩下少數幾個人。大多是和我同個部門的。
　　小陳最先沉不住氣，在主管前腳跨出大門，後頭就連串怨得響亮，也不怕待會主管要是忘了外套或雨傘回過頭來取，屆時迎頭碰上，尾牙肯定就被雞頭正對著。他馬上收拾完桌面，向大家宣告他明天在搞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拎過筆記型電腦包就刷卡下班了。
　　有了小陳開先例，其他人如釋重負，陸陸續續跟進，很快辦公室又清空一半。
　　好不容易挨到七點半，最資淺的如貞搭在隔板上問我前輩打算走了嗎，我舉頭張望才意識到整間辦公室徒留我們兩個。
　　我瞥過電腦桌面上打到最末的WORD一眼，笑說我可能還要一下子，快打好了。
　　如貞點點頭，淺笑裡帶點緊張的不自然，盯著絞扭而泛白的指關節。
　　我問她是不是等會還有事，她說跟男友有約，不過不急，可以等我一起下班。
　　想著我兩年前剛進公司也是這般客套、謹慎，可能是不好意思拒絕我吧，我想了會，手邊這工作延到早上再來公司處哩，可能為時已晚，還是早解決得好。所以我決定給她個台階下，叫她先走人沒關係，我過會存好檔再走。
她不好意思被看穿意圖的笑了笑，跟我道完謝，回座位帶上斜肩包就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叮嚀，「我走囉，前輩一個人多小心喔。掰掰。」

*
　　我公司坐落在住商混合大樓，每層樓左右兩邊各是一家不同公司的那種，是個小型私人會計辦事處。公用的廁所還在電梯間左側，但小歸小，客戶都是商業老主顧，年關將近時加班時有所聞，試用期結束後打退堂鼓的人不少，不過我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租的小套房也離公司不遠，看在薪資夠養活自己和寄回家一些錢的份上，就待了下來，所以晚歸不是什麼新鮮事。
　　存完檔，我趁備份到隨身硬碟的等待空檔，伸完僵硬的懶腰，望著燈火通明但空盪的辦公室，起身到飲水機把涼掉的綠茶倒掉，洗淨個人專用的馬克杯放到晾碗架上，回座位把電腦關機，收妥電源線。
把肩背包從三層抽屜辦公桌的最底大抽屜拿出來擱在座位上，心想反正去個廁所後就走人，所以只取了面紙包到走廊上，傍晚過後女廁的捲筒衛生紙也差不多用罄。
　　對側盡頭的律師事務所玻璃門後是一片漆黑。看來這層樓只剩我一人。

　　如廁後，我打濕雙手，微攏外翹的髮梢。
　　因前後各有兩個洗手台，牆上皆嵌有大片鏡，兩鏡對應之下映照出無限個我，由近至遠，不知盡頭在何方。
　　仔細順著髮型時，我總覺得視野略顯模糊，本以為是隱形眼鏡跑片，眨眨眼挪動眼球卻發現不清晰的地方沒有移動，我湊近鏡面，發現鏡面中央有道微小到不易察覺的裂逢，那隙周圍放射狀外散著黑絲，我以為是發霉而導致的髒汙，指尖貼上鏡面卻意識到是一片光滑──髒汙是來自鏡子內部。
　　怎麼可能？

　　突地。
　　一雙慘白的掌心從內部撞上鏡面，毫無聲響，卻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由於來得太快，我著實的嚇得往後大跳，先前以為是黴菌所致的黑絲範圍擴大，猛然左右來回挪動，中心抵住的裂痕劈哩趴啦瞬間增加，突起處垂直淌下許多漆黑的細絲，長度蔓延到洗手台緣。
　　我這才明瞭這看起來……

　　是個以頭抵著鏡子，欲自內破鏡而出的……人。
　　而那頭黑髮正迎面朝著我抬起，我身兩側的鏡像映出千千萬萬個我和它。

　　驚駭的尖叫梗在喉頭，我不敢再繼續望向藏覓在黑髮底下的臉孔，本能的朝廁所出口奔去，踉蹌的撞上電梯間的大理石牆。
　　不知何時走廊上的燈光全滅，手探向開關也無用，連電梯顯示樓層的紅數字也消失，只剩我公司玻璃門上方的緊急逃生裝置的指示綠光，以及我尚未關閉燈源的辦公區是光亮所在。
　　我本能的狼狽逃入安全避風港，關實玻璃推門，躲到我格子間的位置。

*
　　終究辦公室的燈光也熄滅，我一心一意只想從肩背包裡撈到手機充當光源，有必要的話向剛走不久的如貞求救，雖然我目睹的事連我自己都無法置信，但恐懼籠罩之下，我整個人窩到桌案底下的空間，背抵著隔板。

　　我摸到化妝鏡。

　　還有從裂縫中往外推擠的……濕濕黏黏的毛髮。




　　　　　　　　　　　　　　　　　　　　　　　　　　　　　　　　　　　　　FIN_2013.02.13.

　　[後記]
　　靈感來源是我的隨身鏡破了。幸好至今沒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