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2019

Peaky Blinders:A Wild Horse Is Hard to Tame

  • 衍生:浴血黑幫 Peaky Blinders
  • 配對:無,Polly Gray's POV
  • 分級:Gen
  • 大綱:306事件發生的那天清晨。
  • 系列:《壞籽與爛果 Bad Seeds and Rotten Fruits》,1/3


  波莉半寐著,聽見房門的鎖簧轉動,咔嚓一聲開了。
  她猶記葛蕾絲死後,箭宅鬧鬼的傳言不脛而走,僕役沒膽當著湯米的面說,私底下倒是講得挺熱絡,當家裡沒人管事就可以爬到主人頭上。她有跨足陰陽兩界的天賦,就算不能清晰看見鬼魂的面貌,也可模糊見到輪廓,但箭宅空蕩的什麼都沒有,哪來鬧鬼之說,可要人相信她的能力很難,波莉知道如果不拿出實質證據推翻謠言,這鬼故事就會一直流傳、變形下去,在湯米缺席的日子傳言甚囂塵上,一天比一天糟糕,最後非要她撩起裙擺,爬到宅邸的閣樓,帶上掃煙囪工人忘記關嚴的氣窗,凜風不再吹得窗框獵獵作響,不實謠言才終於消停。
  「邁可?」
  納悶兒子怎麼還沒就寢,波莉抬起掌根按了按眼周,她半撐起身子,挪到較高的枕面上,背抵床頭板,伸手搆著檯燈,讓燈光驅散室內的黑暗,卻見手執茶壺的湯米.謝爾比帶上房門,她沒好氣地說:「我沒說可以進來,湯米。」
  「沒聽到妳拒絕。」
  湯米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逕自走到窗邊的矮桌擺放茶壺,佈置起瓷杯和淺碟,共享的糖罐位處中央,成對的茶具則分踞兩端。這是他們在小希斯(Small Heath)的默契,一杯熱茶有助彼此度過特別難熬的夜晚。
  除非外出,不然波莉夜裡從未上鎖清水巷十七號的大門,讓失眠的湯米有了馬廄以外的去處,男孩們從戰場歸來的那陣子,波莉常在客廳沙發上找到蜷在椅墊上的湯米,她便會取來薄毯披在湯米身上,在瓦斯爐上燒壺開水,坐在桌邊等待茶葉將清水染成紅褐,等待湯米自噩夢中醒來。
  「還是那些掘土的聲音讓你失眠嗎,鏟子和十字鎬,托馬斯?」
  波莉赤腳踏地,收攏披在雙肩的絲質罩袍,曳著長擺橫過半個房間,坐在湯米拉好間距的椅子上,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意識到湯米還是那套正經生意人的打扮,完整的三件式西裝而非長衫短褲,波莉納悶他睡了多久。
  「聲音消失很久了,波莉,只是些生意上的事在腦袋裡轉。」
  提起壺耳,湯米各倒了一杯濃茶,裊裊升起的白煙稀薄,茶水明顯溫涼,應證了波莉所想,她打開手邊的菸盒,捻起黑色的香草紙捲菸,讓湯米掏出慣用的打火機替她點了菸。
  「你要我幫你看茶葉?」波莉噴了口白煙,先升後墜的煙塵像一面薄紗擋在兩人之間,她問。
  湯米抿白的嘴唇些微發顫,臉色顯得有點蔫,波莉隱約聽見他發語一個「我」旋即低了下去,使她想起多年前在乾草堆裡找到男孩的景象,髮間黏著稻桿,慌亂眼神如受驚的牝馬。但那個纖細易感的男孩沒有回來。沒有人能從戰場上回來。
  窗外的天色漸漸染上魚肚白,沈睡的萬物仍籠罩在晨霧裡,箭宅前的鵝卵石車道上空無一人,只有清醒的他們共享著靜謐。湯米也學她點了一支菸,壓去無意間洩出的畏懼,儘管波莉不明白他在擔憂什麼。
  湯米忽地打破緘默,說道:「只是想找個人陪伴。」
  /
  戰爭開打的前期,波莉原本以為賭馬投注站的生意會稍顯淡薄,沒想到人們需要轉移對戰事的注意力,無論人潮或下注金額都比以往大,或許比起賭命,賭錢的安全性高上不少。
  但賭客輸贏之後的脾氣自然更大。有日波莉準備開店,發現窗戶被石頭砸了個破洞,她手頭沒有閒錢將玻璃整面換新,只吩咐剃刀幫的小伙子拿張玻璃紙稍事敷一下,繼續開門營業,她揣著槍走到店外,站在街心就對頭頂的虛空射了一發,警告再有人滋事,她波莉.格雷就一槍送他進墳墓,讓街坊鄰居自發地把話傳開。
  報上陳詞激昂、評論樂觀,總讓讀者錯覺英國遠征軍很快就能凱旋歸國,沒想到戰事越拖越久,波莉才決定暫時把店收起來,學著其他女人攥緊腳上的鞋帶,早出晚歸,到兵工廠裡輪班幹活,從縫製軍服、分類彈殼到組裝硝化甘油炸藥無一不包,許多人因為劇毒的化學物質而皮膚染黃,洗也洗不掉,乾脆自嘲是試毒的金絲雀。
  唯一讓人期盼的樂事就屬從戰場上寄回來的信件,艾妲一摸清皇家郵務車在什麼時間點開到郵局,如果沒排到班,她便會起了個大早去領信處等,有時希望落空,但更多時候因投遞耽擱,一寄回來便是麻繩捆著四、五封信,那便是最快樂的一天了。儘管不能在信裡明說軍事機密,但亞瑟會模糊地告訴她們駐紮的地點;約翰總挑些趣事講,說他們一起在營地裡養了隻狗,結果那傢伙食量大,三兩下就把硬得要命的乾糧啃光;只有湯米會在信尾問候家裡如何,要她們無須掛心,兄弟會彼此照應。
  轉趨酣戰時,謝爾比男孩寄回來的家書開始討食物吃,鐵盒裝的硬糖或餅乾都好,菸最好也能來上幾盒,打仗太悶太苦需要吐菸才能發洩,波莉一看直搖頭,糧食都快吃不夠了,領到的工資也比男人差,要她上哪去生出更多錢買東西寄去。
  她要艾妲推掉臨時打字員的活,像帶著湯米一樣把艾妲留在身邊,女孩反應很機靈,邊看邊學的速度快,她們每天夾帶一點半成品,藏在手提包裡偷渡出去,反正駐廠的門衛認為女人的包裡不外乎是口紅或粉撲,殊不知裡面絕大部分是快報和令人發愁的帳單,波莉把提包帶到查理的廢物場,那傢伙水路走多了自有管道,她從不過問買家是誰,只要他保證銷贓掙得比工作賺得還多就好。
  艾妲頗有生意頭腦,但是更為理想,認為把贓物賣到黑市不過是變通之道,不會是長久的樣態,很是天真。這點湯米倒比較像她,顯得實際多了,知道一開始幹壞事就沒有回頭之路。波莉有次無意聽得艾妲跟著廣播的流行歌曲哼唱,才驚覺到她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女。
  若非戰爭的緣故,謝爾比家的孩子不會被迫一夜長大。
  「那你幫我看個茶葉吧。」波莉提議。
  她從不幫自己看占卜結果,一方面是出於吉卜賽女巫的傳統,另一方面也是她多年來的堅持,因為個人的私事會牽涉太多私心,進而扭曲冥冥之力的提點。
  「問人還是對事?」
  「問人。」
  波莉倒罄壺底的茶水,闔眼想著欲請示的對象,手腕帶動杯內的茶葉旋轉。
  她先想到自己的孩子,安娜和邁可。
  根據湯米找到的教區紀錄,她的小安娜早已因澳大利亞流行的熱病命喪異鄉,徒留失而復得的邁可,她不忍讓唯一的兒子再受苦頭,和湯米商談的條件就是邁可不許碰道上的骯髒事,湯米也以剃刀幫首領的身份答應下來,儘管邁可對過度的保護頗有微詞,卻癟著嘴不發作,只在心裡想著變通之道,她越來越覺得邁可把湯米視作榜樣是件壞事,太過模仿湯米遲早會害死自己,為此她憂心忡忡。
  但在睜眼前的最後一刻,波莉只想著面前的湯米。湯米.謝爾比之於她的重要性不亞於親生骨肉,她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波莉把茶水倒回壺裡,再將手中的茶杯交給湯米,湯米叼著捲菸,空出雙手慎重地接過,審視杯內的茶葉半晌,才開口道:「妳要相信他,全然的信任很難做到,但他可以依循自己的判斷成就大事。」
  「你這是對我說占卜的結果,還是你的觀察,湯米?」波莉輕笑出聲,後傾靠在椅背上,佯裝整理罩袍的束帶時,悄悄用持菸的手指抹去眼角,故作輕鬆地說:「來吧,換我幫你看茶葉。」
  湯米唇線略顯抗拒地扯緊,看在她堅持的份上,最後妥協道:「我要問事。」
  依循波莉方才的步驟,湯米往自己杯裡注滿茶水,持著杯緣搖盪幾圈,再把杯中物瀝盡,遞給波莉之前遲疑了一陣,還是波莉自己從湯米掌中奪過杯子。
  她凝神細看,卻發現杯裡一團混亂——殘破的茶葉貼黏杯壁,看不出可以依循的規則。通常問事者的心思紊亂,她會在占卜開始前引導他們重組自己的疑問,釐清哪些才是至關重要的事物,直到答案呼之欲出,但她從未見過如是支離破碎的結果,彷彿茶壺內起了風暴,葉片互相拉扯、撕裂,她不知道這是反映了湯米心中的混沌,還是凶險的預兆。
  見波莉不答話,湯米多少心裡有個底,他伸手取走那只瓷杯擱在茶碟上,不顧杯盤相碰時擦出尖銳的噪響。湯米蔫蔫地靠在扶手椅上,吁出一口老長的白煙,似乎早就預知了占卜結果。
  「我只希望妳回答我一個問題,波莉,現在的我像他嗎?」
  波莉知道湯米提的對象,除了她兄長、他父親老亞瑟.謝爾比還能是誰。
  論外貌,兩個大小亞瑟自然是最像的,但謝爾比家的長男有火爆脾性,還有與之互補的柔軟心腸,而湯米繼承了母親的藍眼睛和纖瘦骨架,同時有著父親的黑髮和對馬匹的執迷,他的雙肩同時坐著父母的天使與惡魔,兩造拉扯著他,終日爭論不休。波莉希望湯米能聽進他母親的良知,但她越來越讀不懂湯米的眼神,裡頭藏著掖著的東西多了,家族會議也一次開得比一次少,許多事情都是湯米先決定好,才分次知會大家,即便就結果論湯米的決定仍是好的,可波莉總覺得謝爾比家族的本質在消散,唯有葛蕾絲的死凝聚了共識,使她重新發現那個也叫湯米的男孩還在,他還有心,還能感受。
  於是她覆上湯米擺在桌沿的手,搖了搖男人,反駁道:「當然不像,托馬斯,你聽誰瞎說,你是不會變成那個敗類的。」
  湯米抬眼注視著她,彷彿驗證波莉話裡的虛實,湛藍的眼裡蓄滿悲傷。波莉由衷希望湯米信她這一回。
  「妳準備準備吧,早餐後會召開家族會議。」
  湯米抽回手,撫平襟前的領帶,假裝方才那一刻的交心不存在,對波莉拋下一句行程的預告,隨後起身離去,留下波莉和混亂的茶占結果,而他捻熄在淺盤上的煙蒂像是燙下一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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