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2019

Peaky Blinders:Keep Your Enemies Closer

  • 衍生:浴血黑幫 Peaky Blinders
  • 配對:Alfie Solomons/Tommy Shelby(past Tommy Shelby/Grace Burgess)
  • 分級:NC-17
  • 警語:創傷後壓力症候群、酗酒自毀、原劇劇透,各種Tommy Shelby 的生活惡習跟扭曲關係
  • 大綱:fix-it AU,如果那顆子彈並不致命。即便遭埃爾菲背叛那麼多次,湯米.謝爾比還是不想殺他。
  • 說明:標題來自 Michael Corleone 在電影 The Godfather Part II 裡的台詞。
  • 系列:《壞籽與爛果 Bad Seeds and Rotten Fruits》,3/3


  埃爾菲有個靈敏的鼻子,像隻能在荒煙蔓草間尋出一窩野兔的獵犬,他滴酒不沾,卻總能在酒液酸敗之前嗅出古怪,這無疑對「烘焙」事業而言是個天賦,他也為此自豪。
  因此再度轉醒時,他沒有聞到馬蓋特的微鹹海風,週遭如同野戰醫院的白泥塗牆和遮簾亦不復見,刺鼻的消毒水味早已逸散。沒准是又被轉了個地方待著,他研判。
  待眼睛適應房內的昏昧,埃爾菲轉動僵硬的脖頸,側過臉打量身周,他正躺在柔軟到幾乎要害了背脊的床褟上,四角床柱掛著薄透的幔帳,不知是誰多手解開了流蘇繫帶,紗幕罩住整張床。真他媽的攝政王朝風格的停屍間。
  埃爾菲幾乎失笑出聲,嘴角牽動臉頰肉換來一陣刺疼,逼使他止住了小小的自娛,鼻翼翕張,倒抽了一口氣,他捕捉到空氣裡極淡的菸草味,而他只認識那麼一個身上帶有這般氣味的人。
  湯米.該死的.謝爾比總會阻撓埃爾菲得到想要的東西,生意也好,求死也罷。
  只要他抬起頭,湯米所在的位置永遠不出意外:橫擋在埃爾菲目標的道路中央。
  這興許是種族的天性,寫進血與骨裡的註定,老一輩告誡他要提防耍把戲的吉卜賽人,當他們摸出一口布袋時要留心手部的動作,使出障眼法時則要緊盯著他們的眼睛。
  埃爾菲聽進去了,但他沒料到經驗傳承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他收到一封從伯明罕小希斯拍來的電報,上頭語焉不詳地寫著「我們需要見一面,所羅門斯先生」,簡潔的一行,甚至沒有自我介紹作為開場白,署名還是剃刀幫,取名的品味顯然壞到透頂,埃爾菲彼時正忙於跟薩比尼互扔爛泥巴,險些把它當成一樁惡作劇,看完即扔進廢紙簍。所幸他除了有靈敏的鼻子,也有絕佳的記憶力,埃爾菲回憶起命喪槍下的比利.金柏,以及勝出駁火的吉卜賽人,迅速接管了金柏在倫敦外圍的據點,他對剃刀幫和謝爾比兄弟這些名字還略有印象。
  但湯米.謝爾比本身就是斯芬克斯的代名詞,小個頭的男人手插口袋,自個兒在他烘焙坊的台階上現身,連客套引薦也省去,只報了一聲湯米.謝爾比,就邁步跨了進來,環顧四周,彷彿打從此刻起剃刀幫已經買下整間廠房,非常惹眼的自信心。
  可他沒有要求奧利搜湯米的身,吉卜賽人能藏匿武器的地方太多了,除了韋伯利手槍和縫在帽簷間的剃刀,他敢篤定湯米的腳踝處還藏有一把小刀,防不勝防。再說,聽完湯米對不同風味蘭姆酒的悲慘鑑賞力後,他倒是想聽聽看湯米還會說些什麼,這才是晤談的重點,不是嗎?
  他細細觀察,還拔槍威嚇了眼前的剃刀幫首領,卻沒在湯米的結膜充血、鼻血汨汨流下的狼狽相裡看出破綻,埃爾菲嫌惡地扔出自己的手帕,湯米不領情,在沒有聽到埃爾菲的應答前他不會伸手接過,而是眨著那雙過度明亮的藍眼睛,直勾勾探進他眼底。或許打從一開始,埃爾菲就不應放任吉卜賽人上門、說出花言巧語,反而該一槍直接把湯米射倒,叫奧利進來把屍體清了,事情就不會演變到今日的田地。
  埃爾菲挪移到床沿,試圖起身,肘彎卻陷入流沙般的枕墊之間,臉上的敷料跟著滑落,很可能是麻醉膏,因為少了紗布他臉頰又開始作痛。他伸手四處摸索著慣用的手杖,未果,還無意間將靠枕推落至地。
  門外頓時出了點動靜,傳來三下克制的敲響,他回了對方一聲,擠出齒間的應答卻很模糊,門軸才接著轉動——進來的是一名女士,約莫四、五十歲,腰桿直挺挺的,健步如飛,埃爾菲對她的臉沒有印象,見她頭上沒有用鐵夾固定於髮的硬挺護士帽,肩上缺乏紅十字的刺繡臂章,一襲黑色及膝裙裝,腰間繫了條漿得硬挺的白圍裙,只明白她不是護士。
  「您該躺回床上去,所羅門斯先生,休養對您的康復有助益。」她的手伸到埃爾菲腋窩底下,穩住他前傾的重心,叨念裡添上母親的威儀。
  有人掀開了埃爾菲跟前的帷幕,使得他看過去的房間總算不再朦朧,那人牢牢按住他的臂膀,聯合女士一齊撐起他的重量,將埃爾菲整個人推回床上,還不忘伸手托住他後頸,墊高了一顆枕頭在頭底下。
  一只溫暖的掌心探向他前額,再拿了擰濕的布巾擦拭,埃爾菲下意識湊向那涼爽,靠在對方的懷裡,眼瞼漸漸闔上。在失去意識前,他聽得有人沉聲吩咐道:「去叫醫生,法蘭西絲,順便幫我拿冰來,他又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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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樣的,埃爾菲來世的旅途裡有湯米.謝爾比同行。
  湯米射出的那發子彈失了準心,擦過埃爾菲的左顴,削掉一角上耳廓,醫生說除外失血稍多,以及傷口略有感染造成的高燒昏迷,彈頭高熱的燒灼只是皮肉傷,濕敷等表皮自發的癒合就好,其餘並無大礙。
  若不列入埃爾菲的癌症和長年皮癬,湯米相形之下較他慘烈,為了攙扶暈過去的埃爾菲,在馬蓋特被埃爾菲射傷的左上臂縫線迸裂,醫生這回幫湯米弄了個懸臂吊帶,要求他在痊癒前不得使用左手,以免憾事再次發生。
  埃爾菲清醒後見到湯米的次數屈指可數,為了避開他,男人所做的努力近乎刻意,他向僕役問到的答案永遠只有謝爾比先生不在,但總在起床後的窗台邊聞到熟悉菸味。
  他深信法蘭西絲有例行向湯米回報,他不想刁難這位好脾氣的盡責女士,配合湯米已經是艱難的差事,再加上他這麼一個罹癌病人,工作很是折騰,但為了逼迫湯米親自出面,埃爾菲只能盡力讓箭宅裡的廚師不好過。
  儘管他不是家族裡最虔誠且傳統的猶太教徒,多年沒有謹遵《塔木德》的訓誡,抗議餐點的肉腥味太重、未經祭拜這點埃爾菲還是可以做到,儘管每日提供的三餐已經夠清淡,他仍介意飲食不應沾染到豬肉和貝類,連共用同一口洗過的鍋子也不行。
  他本以為這般刁難就可以駁倒僕役,沒想到下回餐點即符合了教義規範,法蘭西絲轉述廚房多添了一名西班牙籍的猶太裔廚師,想也知道是湯米准的增員,或許連廚師的背景也查個徹底。埃爾菲幾乎可以聽見湯米說道:「有何不可,只是多了張吃飯的嘴。」
  湯米還專門找了一位倫敦的名醫來替他治病,又差人調和古里古怪的草藥膏,可能是搗碎哪個倒霉鬼牙齒的吉卜賽秘方,每晚濕敷在槍傷和皮癬的病灶上,由於油膏多少減輕了灼痛感,助他好眠,不會夜半疼醒,埃爾菲也就由他們去,不再裝成鎮日哼哼唧唧的混蛋,沒想到積極治療下來,他的健康狀況還真有起色,驟降的體重回來了,斑駁的皮肉也淡了痕跡,就當是奇蹟吧。
  再次會診,醫生預計給埃爾菲排外科切除的刀,策略是先打開腹腔,看清楚癌症的進程,再決定後續使否要用放射線治療,必須盡可能清除漏網之魚,以免復發,但先決條件是得等到他的體力足以負荷,人回到倫敦,醫生才好進一步安排入院。
  埃爾菲不在乎療程,他的死期早就定好在馬蓋特了,一旦可以離開箭宅,他就會回到濱海小鎮去完成大事。但給倫敦的醫生看診的好處不少,沒有那麼庸才之外,埃爾菲還可以塞錢打點,託醫生打聽康登鎮的情況,他只說自己幹進出口業,在朋友家療養這陣子許久未和家人聯繫,希望醫生替他傳個口信,看看一家老小是否安好。
  消息回傳跟他的預見差不了太多,剃刀幫挾整併地盤後的浩大聲勢,不費一槍一彈,直接入主他的烘焙坊、抄了他賽馬場投注和運輸生意,管理人依舊是他離開前指定的以馬內利,但老闆易主,換成謝爾比家族。奧利請託醫生轉交了字條,紙上問他什麼時候回康登鎮,不服剃刀幫的猶太人都在期待他回歸,埃爾菲搖搖頭,訕笑手下的愚忠,揉了字條便扔進壁爐裡。
  臥床休養了一個月,埃爾菲鎮日瞪視頂上的床架,再不動一動,他整個人被癌症殺死前就會無聊至死,可他在箭宅裡能做的事不多,湯米沒收了他的手杖跟槍,房裡即便有浴廁,盥洗檯面上卻沒有任何一柄剃刀,任他與鏡中長出了灰白髭鬚的男人對視,蓄長的髮絲張揚亂翹。
  向法蘭西絲詢求剃刀時,管家面有難色,但埃爾菲堅決表達他不會允許湯米拿著刀靠近他,別忘了一個月前他們開槍互射彼此,他自己來是唯一的選項。
  「不許做傻事,所羅門斯先生。」法蘭西絲把摺疊剃刀藏在圍裙口袋捎來時鄭重叮囑,埃爾菲還來不及辯駁選擇自我解脫並不傻,管家續道:「光是您受傷這件事,就讓謝爾比先生非常難過,我不希望再看到先生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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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爾菲不盡信法蘭西絲的話,他無法想像湯米為自己難過的樣貌,在他們這個行業表露致哀的方式只有弔喪花圈,但這年頭在街上死去的人數跟戰場差不多,他想不到特別這麼做的理由。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泡熱水澡,舒緩緊繃的膝側肌肉,自從被砲彈的碎片所傷,戰後每到冬天,發痠的膝蓋總是特別難捱。埃爾菲換上法蘭西絲替他拿來的嶄新襯衣,花了更長的時間整理儀容,細細抹上濃密的刮鬍泡,沿著頸線刮去叢生的雜毛,又用剪刀一一除掉過長的鬢毛,見他修整髭鬚後的人模人樣,在臥房候著的法蘭西絲稱許地點點頭,雙手奉上一頂小圓帽基帕(Kippah)、流蘇綴飾的禱告巾塔利特(Tallit),以及淺頂的軟呢寬帽。
  埃爾菲隱隱察覺有事即將發生,著裝完畢後他望向法蘭西絲,管家深諳他在想什麼,微幅頓首,應驗了他的猜想,說:「謝爾比先生邀請您共進晚餐,他說等你上桌就可以開飯了。」
  下樓前,他獲得一柄新手杖,頂端是黝黑拋光的狗頭,外觀是和西里爾一樣的鬥牛犬品種,雕刻極為細緻,重心平衡,很襯他的手,埃爾菲好奇問起原本的那身行頭上哪去了,伴他下樓的管家回說那全髒掉了,反覆洗滌也無藥可救,老舊的東西只好都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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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能稱上好消息的是湯米沒有把西里爾轉送他人。
  一見到埃爾菲,西里爾揚起耳朵,飛也似地從門口撲來,埃爾菲彎下身,撓了撓愛犬下巴的鬆弛皮囊,相抵著前額,搓揉耳後西里爾特喜歡的位置,迎來一個充滿口水的熱情之吻。探得西里爾頸間的皮革項圈,他拾起上頭的金屬掛牌細看,還是埃爾菲原本訂製的那片黃銅,只不過更新了皺到龜裂的項圈,至少還有些回憶保留下來。
  一隻小手搭上西里爾的背來回撫摸著,埃爾菲順勢看過去,與一個髮色棕金的小男孩對上眼,身穿全白滾藍邊水手服的孩子好奇盯著他瞧,全然沒有被埃爾菲兇惡的外貌嚇哭,不需要旁人介紹,他光是望見那雙藍眼睛就知道是誰的孩子了,他不禁慶幸頰上的槍傷癒合泰半,徒留較周圍膚色泛白的皮肉,髮梢也可以擋去他殘缺的左耳。
  「晚安,埃爾菲。」
  湯米.謝爾比姍姍出現在廳門後,道了聲好,但埃爾菲懷疑湯米站在陰影裡觀察他們好一陣子了,畢竟湯米手裡的捲菸長度洩露了許多訊息,走向他們的同時,湯米掐熄指間的火星,把菸蒂扔在餐桌主位的菸灰缸裡,徐徐吐出口中的薄煙,停在高度不及他腰際的男孩身後,躬身提起西里爾落在地上的牽繩,遞到孩子掌裡,搭在肩上的西裝外套微微滑落,露出遮在底下的懸臂吊帶,湯米仍托著受傷的左手。
  埃爾菲不知該作何感想,他們倆這一來一往,也算是扯平了傷害吧。他退開餐桌椅,以手杖撐地,盡可能不顫巍巍地起身迎接。
  「願你平安(Shalom),湯米,這是你兒子?」
  湯米點點頭,拍了拍孩子頂上的髮旋,說:「見過查理,查爾斯.謝爾比。」
  「所以是你在照顧西里爾嗎,查理?我是牠以前的主人,埃爾菲,很高興你把牠養得那麼好。」埃爾菲重新坐回椅子上,拉近與查理平視的高度,伸出一隻手與男孩相握,笑靨藏在鬍子後。
  「阿菲!」
  查理咯咯發笑,童言裡省略了一個音節,抬起不懂得控制力道的小手拽了拽埃爾菲的鬍子,湯米見狀馬上出手解圍,鬆掉查理握實的拳眼,拯救了前猶太黑幫首領的鬍鬚。埃爾菲感到湯米的指尖停駐在他臉上,直到埃爾菲抬眼對上湯米,男人才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把查理帶上餐桌。
  湯米的兒子不畏惡徒這檔事真是讓人寬心,該死的謝爾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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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菜甫撤,瑪麗進來牽著查理和西里爾先行離席,埃爾菲的胃口比前幾日好得多,儘管他能吞下的食物還是以湯湯水水為主,他告誡自己放慢進食的速度,遂將餐包撕分成小塊,蘸著濃湯吃下,以免餐前服藥的副作用會讓他把吃下肚的全吐出來。他感受到湯米越過紅酒杯投來的視線,男人手裡的叉子幾乎沒什麼動。
  為了解除持續被湯米觀察的窘境,埃爾菲起了話題,問道:「別告訴我你敗給薩比尼了,因為我住在這裡的每一天,聽到的不外乎是謝爾比先生去騎馬、謝爾比先生去兜風、謝爾比先生去打獵了。你的生意呢,甜心?」
  「我在休假,埃爾菲。」湯米放下叉子,轉而執起紅酒,抿了一口。
  「湯米.謝爾比在休假?」埃爾菲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格外仔細地打量湯米的表情,卻沒看到那嘴角隱微的笑紋,他很快作出結論,「見鬼了,你是認真的。湯米.謝爾比竟然會休假。」
  「你不也是嗎,所羅門斯先生?」
  「當我說馬蓋特是認真的,我來日無多,湯米,不要裝得一副你很了解我一樣。」
  「我不是談論幻想的那一個人,埃爾菲。歐文醫生說——」
  湯米一說起那位倫敦來的那位醫生,埃爾菲就猛地打斷:「歐文要怎麼治療是他的事,我在這裡開銷的帳單你就寄給奧利或誰都好,繳清後我倆從此不相欠,一旦離開這裡,我就會回到馬蓋特去,過完我他媽的餘生。」
  「論傷害我們算是扯平。」湯米先是按著自己的左肩,再指向埃爾菲左頰,他推開跟前的淺盤,肘彎撐在桌上,尋思著什麼似的以手背托腮,平緩說道:「但你著實欠我一條命。」
  埃爾菲把手杖包在掌心裡惦量著,只要一次衝動他就能把湯米敲到腦袋開花,頭蓋骨如同砸落在地的搪瓷,粉碎成片,跟湯米被共濟會打手突襲時一般,湯米也見識過他的能耐,見他一拳扣倒比利.齊肯底下的雜碎,打得那出言污辱猶太人的混球滿地找牙,鮮血與唾沫附著在他指骨上。「我只要你像個士兵扣下扳機,不是搶當彌賽亞施予見鬼的恩惠,湯米。」
  「在拳賽時,你說你預見了未來,結局終究是以大欺小,弱小註定永無翻身之日。」湯米微瞇起眼,燭光使他眼眸變成混濁的深色,「所以你從義大利人那邊看到了什麼,埃爾菲?」
  「這個嘛,親愛的。」
  埃爾菲想起自己刻意刁難尚格萊塔,對湯米的項上人頭胡亂加價喊數,還告誡他們想偽裝成猶太人是要行割禮的,原以為這樣就會逼得男人知難而退,孰料義大利人眼睫不眨,一口氣全答應下來,他馬上覺察到紐約佬只是給了一張空頭支票。但湯米,他不需要知道那麼多。「跟你說的一樣,黑手黨不在乎我們,衝著剃刀黨的黑手印其實是對著所有人的,沒有人能存活。」
  「但你還是帶義大利人混進會場了。」
  「我也提早抽身了,湯米,不論後面追來的殺手是誰,你還是尚格萊塔,至少我都可以死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馬蓋特。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地方。」
  「你大錯特錯,我在那邊有房子,有他媽的棕梠樹、有白沙、有藍海,有一條忠心耿耿的狗,還有⋯⋯」你。埃爾菲驀地住嘴,不再多言。
  「西里爾確實是一條好狗。」湯米同意。
  埃爾菲從不清楚他昏過去後的事,包含湯米是怎麼把他載去醫院的,他們又是怎麼輾轉到了沃里克郡,以及最源頭也是最核心的問題——為什麼要救他?
  「我沒有要你多事,托馬斯,我只想要一個人死去,不是這樣苟活著。你看過在法國那些吸入毒氣的士兵吧,我有,我隊上的小夥子就是這樣死的,我就坐在那握著他媽的手⋯⋯『軍醫快來了』、『會好起來的』,他整個人抖得像篩子,要我陪他等,我們撐著睡眼,守著人死一片的壕溝,等到天亮都沒有半隻貓路過,等我醒來,那孩子的身體也冰冷了,他才十八歲呀那傢伙。給予希望等同是一腳把他們踹進地獄,生不如死,不如一槍送他上路,你懂我的意思嗎?因為我覺得你不明白,托馬斯,你只要我照著你的意思活著,去你的,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感受。」
  
  湯米承接他的怒氣,一個字不吭,憋屈得很,像個貴族忍受僕役往他的湯碗裡吐口水一樣,埃爾菲發誓如果在湯米臉上讀到憐憫,他會抄起手杖往湯米的頭擂去,但霍然起身的男人僅單手叉著腰,撩起外套,他以為那姿態會露出湯米脇下的槍套,不動聲色地威嚇他,但外套底下什麼也沒有。即便遭埃爾菲背叛那麼多次,湯米.謝爾比還是不想殺他。
  「謝謝你,湯米。」湯米一人分飾兩角,先是替埃爾菲說完,又代自己回道:「哪裡,祝你早日康復,埃爾菲。」
  埃爾菲目送湯米頭也不回地走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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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昨夜的一吵,埃爾菲原以為發洩鬱結已久的怒氣,醒來時會好過一點,事實證明感覺同等的糟糕,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晚餐全奉獻給馬桶,幸而在法蘭西絲送早餐進房前,埃爾菲已經收拾妥當,謊稱已經吃過藥了。
  以熱茶搭配日報的頭版,埃爾菲勉強吞下一顆水煮蛋和半片玉米麵包,他沒有主動問及湯米的行蹤,倒是瑪麗自發報告謝爾比先生一早就出門了。很好,他們要等到晚上才能談這事了,他暗忖。
  門邊有張好奇的臉探了進來,拔聲叫喚埃爾菲的名字,這回查理總算叫對了,孩子鑽過瑪麗攔阻的臂膀,飛快奔向埃爾菲,用一種小型犬般的充沛活力,一把抱住他的膝蓋,把整張圓臉埋在腿面上,這鬼靈精側眼看向沒他沒輒的瑪麗,開懷大笑。
  埃爾菲使了個眼色,示意瑪麗他從這裡接手帶查理,讓她暫時得以喘息,瑪麗便幫他把早餐托盤撤走了。
  「嘿小傢伙,你起得可真早。」埃爾菲取下眼鏡,搓揉膝上男孩的棕金髮絲,柔軟的觸感穿過指間。
  「我走西里爾、你。」
  「怎聽起來是你要溜我跟西里爾啊,查理。」
  男孩組織不成完整的一句,轉而以行動說明,查理拽著埃爾菲的大手,欲將他整個人從座椅上拉起來,但兩人的體重差異甚大,見埃爾菲紋風不動,查理不忘替他拿來擱在床頭櫃邊的狗頭手杖,不容拒絕的霸道就跟他爸一個樣。
  埃爾菲認命跟著查理後頭,看孩子追趕西里爾在梯間跑上又衝下,險些撞倒提著水桶的女僕。查理不時回頭尋找埃爾菲,停在低他幾階的樓面上,巴著扶手看他,嘴裡催促埃爾菲加快。
  儘管在手杖的輔助下,走動並不成問題,但不代表埃爾菲已經是可以參加快走比賽的狀態,他得適應自己走兩階、停一階喘氣的窘境。
  「媽媽。」查理伸出肥短的手指,指向埃爾菲身後的掛畫,他順著方向轉頭看去,納悶自己昨晚怎麼沒注意到這幅肖像畫,畫中無疑是個美麗的女人,讓人印象深刻的燦金鬈髮和翡翠綠眸,唇邊隱隱浮出一抹笑。埃爾菲從未見過葛蕾絲本人,他第一次聽湯米提及葛蕾絲,就是在他們例行上床戛然而止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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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爾菲威脅湯米要把子彈送進他腦袋裡,他在初次見面這麼說,第二、三次也沒少烙狠話,但子彈終究沒穿進穿出,把湯米身後的櫥櫃打成報廢品,他倒是把湯米推到櫥櫃上操了一次。
  邀約是誰提出的點子已經不可考,埃爾菲只知道每回公事的討論告一段落,他會轉而說起參與過的戰事,既然湯米說他不實際那就懷舊到底吧,這是他除了彈震症、些微瘸腿以外的老兵病,他說的真話甚至過多了,這犯了生意上的大忌,可湯米是個很好的聽眾,不曾打斷他的滔滔不絕,菸一支接一支抽,偶爾在埃爾菲停下來潤喉的片刻提提意見,並在他說起一群飢餓小兵對頭頂上的雁鳥開槍時笑出聲來。他們倆的共同處比埃爾菲預期還多。
  見湯米的菸盒空了,埃爾菲正考慮話題該就此打住,送客到波比街上,還是要差奧利跑腿買菸,湯米眼睫未眨,從西裝內袋拿出自製捲菸的扁匣,捻起一小撮菸草絲,擺在凹起的菸紙中間,隔紙搓動,直到菸草均勻的散佈開來。
  「以前常抽土耳其捲菸。」湯米說。彷彿這就足夠解釋一切,也是埃爾菲唯一得到的解釋。
  「我是煙斗派,不過在戰場上可不能太挑惕,手邊有什麼就抽什麼。」
  「性也一樣。」
  他猛地抬眼,正好與湯米的視線相持,那雙藍眸像發動奇襲的蝮蛇般緊緊咬住他,湯米探出的舌尖輕輕劃過紙緣,刻意放緩,用唾液溽濕乾燥,滑過紅潤的下唇,止於嘴角。湯米俐落捲好一根菸的時候,埃爾菲已經開始計劃怎麼讓那根舌頭發揮更多用處。
  他們關係的進展像是漫長前戲。
  聯手的初期,湯米勤跑倫敦,開車或搭船往返都極為耗時,有時討論至夜深還得留住一宿。幸而埃爾菲名下的一處房產離烘焙坊不遠,房間不少,於是他建議湯米退掉麗池飯店的訂房,也不需要去打擾在櫻草丘的艾妲家,空客房即可留給湯米睡。
  經歷幾回在辦公室的低調手淫和口交後,一次深夜時分,湯米自發爬上他主臥室的床,在埃爾菲掏出枕頭底下的槍之前吻住他,兩人睡到一塊去是可以預期的發展。
  埃爾菲找人查過謝爾比身家,調出厚厚一疊三兄弟的軍旅紀錄,足夠他架著眼鏡細讀通宵,他知道這群伯明罕男孩是自願從軍,隸屬皇家沃里克郡軍團的十四營,隨軍的足跡遍及凡爾登、芒斯(Mons)、索姆河(Somme),無役不與,湯米還得過軍事跟傑出服務勳章的軍士長。
  英國遠征軍挺進太深入的地帶,去過戰地的人都沒有回來,比起倖存者,失蹤或戰死反而是一種解脫,像他和湯米這樣的人註定孤老,他們拖著同一副皮囊、裡頭卻有好幾個鬼魂輪流棲居,回家後他們還是沒得選,物價飛漲、肚皮填不飽、工作低賤,戰爭前後似乎沒有兩樣,有些人或許能幸運找到接納一切的伴侶,但不是他們,在戰爭裡他們只學到一種語言,拳頭的語言,暴力跟性都起源於下身的欲求不滿,用一種罪惡掩蓋另一個罪惡也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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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湯米.謝爾比做愛就像是遊走在刀鋒邊緣。
  埃爾菲看湯米蹬掉腳上的短靴,一次一邊的卸下槍套,把韋伯利手槍跟大衣掛到一塊去,才緩然踱步到床邊,取出埃爾菲壓在枕芯下的史密斯威森,收進一旁的床頭櫃裡去,床是他們中立的休戰區,但除卻武器並不代表接下來的發展不再危險。
  埃爾菲拉著湯米跨坐在自己胯上,手掌沿著湯米鎖骨的起伏遊走,插入吊帶底下,往外撐開吊帶,直到它滑落肩頭,再扯出湯米束在腰間的襯衣。
  湯米也沒歇著,他依序解開埃爾菲成排的鈕扣,敞開襯衣,一嘴吻上了胸前的挺立,齒緣淺淺啃咬,激得埃爾菲下意識按住那纖長的後頸,搓揉著湯米的耳後,拇指滑至左頰,輕輕摩挲薩比尼在湯米臉上留下的疤。為此,他更加痛恨那個義大利佬了。
  埃爾菲前傾,以唇撫擦著湯米頸側的搏動脈點,輾磨啄吻那繃緊的頸線,滿意得到湯米鼻間加快的一促,使得男人的牙關鬆開埃爾菲充血而紅腫的乳首,半倚在他懷裡,整副身軀反射性顫慄著,埃爾菲順勢將湯米推搡到床上,雙臂撐在臉側,看那平時梳整的髮絲散在湯米額前,眼裡蒙上一層情慾的暗影,他伏下身,截住湯米微幅開闔的嘴。
  湯米溫熱的掌心撫上埃爾菲跨間,隔著底褲包覆他的硬挺陰莖,或輕或重揉捏,埃爾菲不想表現得很享受這樣被掌握的節奏,他定住臀部,沒有隨湯米的操弄晃動,忽地,湯米擰了他敏感的前端一把,讓埃爾菲在一聲低嚎裡含住湯米的下唇,牙關嗑碰,險些在湯米不間斷的按摩下射出來,洩了底氣。
  他咬上湯米的耳根,兩頰相貼,在男人耳畔低狺道:「操你的,湯米。」
  「是啊,埃爾菲。」湯米露出一個刻薄的微笑,簡潔地說,「操我。」
  
  埃爾菲剝去巴在湯米腿上的長褲,連底褲一併扔到地板上,徒留幾無遮掩功能的襯衣,湯米毫不羞赧,逕自外敞光裸的雙腿,恥毛其間的昂揚一覽無遺,和埃爾菲行過割禮的莖身不同,經過幾番指甲沿著囊袋皺褶搔刮的刺激,湯米的硬挺才暴露出漲紅前緣,前液薄薄從馬眼外滲。
  湯米一腳跨到他肩上,命令埃爾菲脫去半筒襪,埃爾菲不從,以虎口穩住湯米腿後的膕窩,更加拉展雙腿間距,他拽下半截自己的褲頭,腰胯一挺,侵入湯米的腿間,將兩人的性器合握在掌中,上下捋動,埃爾菲指間冰涼的戒指刺激著湯米,使身下的男人呻吟破碎,驀然在一聲拔高裡宣洩了埃爾菲滿掌的黏膩。
  湯米牽起埃爾菲的右手,唇角印上沾有白濁的掌心,一口含入食指和中指,以濕軟的舌捲著埃爾菲的指節,而後滑入指縫間吸吮,染上殷紅的雙頰輕微凹陷,眼神迷離而失焦。
  埃爾菲一邊舔舐湯米起伏過快的胸膛,沿著左胸太陽鋒芒的刺青,吻去皮表鹹澀的汗滴,一邊探入湯米臀縫間的穴口,繞著圈打轉,按鬆緊實的肌肉,緩然將精液重新送回湯米體內,而後埃爾菲從湯米嘴裡抽出手指,翻出床頭櫃抽屜內的油膏,抹了更多在沾滿唾液的指腹上,抬高湯米的下身,一節一節推入甬道,卻遇到湯米緊張未消的阻力,無法挺進半分。
  埃爾菲淺淺退出手指,拽起湯米的下頷,從額角、眼瞼,一路親吻到微腫的唇瓣,柔聲喚道:「放鬆,托馬斯,有我在這裡。」
  湯米嘴角微弛,雙臂環住埃爾菲的後頸,把他拉入一個狂野的深吻,脖頸卻被埃爾菲的髭鬚撓癢,淺笑裡帶著短促的氣音。埃爾菲半托湯米的後腰,拉近兩人胯間,湯米的腿根緊貼埃爾菲側腹,他因而順利的擠入兩根手指,來回輕退深推,引起湯米陣陣粗喘。
  「進來,埃爾菲。」在他伸進第三根手指時,湯米啞著嗓音,用他最接近懇求的語氣說道。
  埃爾菲扶著硬得發疼的柱身,對準溢出潤滑液的後穴操了進去,擺了一擺腰胯調整位置,讓湯米不會絞得那麼緊,同時可以容納他的脹大在裡頭戳刺,試探間尋找湯米敏感的那一處。
  擦過時,湯米驚跳了一下,順著埃爾菲拉扯他的髮絲後仰,暴露出線條優美的側頸,任埃爾菲的面頰蹭上,吸出一記歡愉的吻痕。湯米手腕下探,搭上夾處兩人腹間他那不再疲軟的陰莖,半斂著眼,不得要領地撥弄,埃爾菲見狀拍掉湯米的手,伸手圈住勃發,上下套弄的過程還不忘按著前端的小洞,湯米迎合他的動作,抬起屁股,將性器擠進埃爾菲圈圍起來的掌心,並將肉穴幹向埃爾菲深埋在內的莖身。
  埃爾菲後撤到只剩冠頂留在湯米體內,笑看湯米不悅而蹙緊的眉心,將男人的雙手摁在枕面上,故意暫緩了抽插,厚實嘴唇含上湯米的耳垂,輕侮慢舔,直到湯米不耐地扭動腰肢,意圖自力將埃爾菲的陰莖送入體內,埃爾菲笑得更是猖狂,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話嗎,托馬斯?」埃爾菲說這話的聲音很是柔和,卻是刻意為之,彷彿向湯米說明他腦內的瘋狂計劃時,出於傳達精確而說得慢上幾分。
  湯米不屑埃爾菲的把戲,回話粗魯又直接:「快幹我,埃爾菲。」
  一挺腰,埃爾菲重新盡根沒入,直撞湯米的敏感處,肉體相貼之時發出淫靡的聲響,他略微帶動下胯,再次碾過讓湯米高聲呻吟的腸壁,把自己的嘶嚎封在湯米肩膀上,生疼地抽搐幾回,全數射進男人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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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結婚了,埃爾菲。」湯米的前額抵在他胸口,在高潮餘韻尚未消散前,忽地宣佈消息。
  在那之前,埃爾菲知道湯米有個女人,也知道她在湯米心裡有個特別的位置,可他不知道的是湯米對這段關係有多認真。埃爾菲一直深信對他們這種人而言,穩定發展的關係已經是奢侈,遑論走入婚姻。
  「所以是跟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湯米舉起肘彎擋去自己的雙眼,喉間發出一聲古怪,像是哽咽。「她叫葛蕾絲。」
  「那我們這樣算什麼,托馬斯?逢場作戲?」埃爾菲反問,掌心撫過頰邊的髭鬚,本該調笑問湯米什麼時候要發請柬的語氣失了鎮定。「你想幹就來,做完就回去葛蕾絲身邊躺著,是這樣嗎?」
  「不要把葛蕾絲扯進來,她不知道,我和你⋯⋯我們之間⋯⋯」
  湯米撐起上身,雙腿落在床沿,低頭盯著木條地板好一陣,然後在一陣詭譎的靜謐裡站起身,不顧埃爾菲的精液緩緩從臀間滑出,順著大腿內側淌下,湯米執起落在腳邊的衣褲一一換上。
  埃爾菲跟著起身,從後方將男人攬入一個結實的懷抱,雙臂牢牢環住湯米的腰幹,他碎吻著肩胛,困獸一搏地烙印更多齒痕與瘀傷,湯米打消扣好襯衫的念頭,試圖撥開他抱住腰間的手,卻扳不開,於是握緊拳頭,敲打埃爾菲成結的手臂,仍絲毫不見埃爾菲鬆開的意思,力道漸減,終至放棄。
  緊挨湯米的後背,埃爾菲意識到懷裡的男人渾身打著顫,他沒漏看地板上出現幾點深色的水滴。
  他鬆開手,禁不住衝動扳過湯米的身子,把紅著眼眶的男人按向最後一次深吻,他啃咬著,索討著,卑微地懇求著,埃爾菲耗盡所有的氣力去記憶湯米,用交纏的舌去描摹男人的反應。氣盡時他們兩人皆粗喘不止。
  「你滾吧,湯米.謝爾比,我就不送了。」埃爾菲指腹流連在湯米的唇邊,見湯米別過視線,倉促眨掉睫毛上的淚珠,眼底卻仍蓄著氤氳。他先作了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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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攤牌後,湯米沒再聯絡,亦無送請柬來,他大可自討沒趣,拍個電報去問大喜之日,但沒必要那麼難堪,他們純粹的生意往來,解決共同敵手和慾望需求,他和湯米——他們甚至不是朋友。
  他差人探聽了湯米的婚期和地點,找了一間離教堂最近的花店,去電預訂一盆祝福花籃要店家送到,怎麼配花、竹籃的顏色款式他全沒指定,只說了自己願意付的金額,店家怯怯詢問卡片上署名怎麼稱呼,埃爾菲對著話筒沉默一陣,半倚在辦公椅上搔搔鬢角,瞪視桌面上待處理的合約,湯米退出他釀酒生意的持份,只負責賽馬場的部分,先前拆帳的收益又全回到他手裡,他理當高興,更新的申請書再過一小時就得送到運輸部手上,他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那就致愛情吧,埃爾菲最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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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一犬走了整圈花園,呼吸新鮮的鄉野空氣確實舒爽,他們趕在法蘭西絲射來眼刀之前,把腳上泥濘的靴子留在門口,只穿著襪子踏入廳內,西里爾得到豁免,但馬上就被勤快的管家擦乾淨四肢的腳掌。
  吃過午餐,他們在日光室的地毯上玩了一陣火車,查理在拼裝鐵軌上的天賦著實讓埃爾菲驚艷,他得小心翼翼,才不讓手杖打亂地上密麻的運輸網。那孩子把蜿蜒的地毯織紋想像成河,金線上還有幾艘塗了色的紙船,外形類似希斯運河上的貨船,他告訴埃爾菲哪裡是雅芳河,所以要先蓋橋火車才能過,邏輯清晰不是嗎?比起市政廳裡的混球還有遠見,那幫蠢蛋看個地圖還上下倒置呢。說實在話,他認為查理挺適合做建築師的,未來這小子開個事務所他或許還能投資,在此之前他必須跟幾位認識的校長談談這點。
  角落有處車站正蓋到一半,查理抱來一盒散裝的零件,一屁股坐下,還拍拍旁邊的地毯指定埃爾菲落座,他只能從命協助查理完工,豈知這些小磚頭、木條要命得多,旁邊的查理已經專心組裝起來,他才摸出兜裡的眼鏡架到鼻梁上,細看掌中一塊手寫的車站站牌。
  讀出上面的字樣時埃爾菲心裡一滯,他扶住身後的單人座沙發,整個撐起自己打顫而不利索的腿,從地毯上爬起的瞬間他覺得整個房間都在旋轉,埃爾菲幾乎是跌入沙發,重重坐下,那拼字不是出自查理的手筆,他認得那個手跡,上面寫著康登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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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沒有玩得那麼盡興,查理晚餐才扒了兩口麵,眼皮一蓋就在餐桌上睡著了,埃爾菲用腿上的餐巾幫孩子揩乾淨嘴角,搖搖桌上的黃銅鈴喚瑪麗來把孩子抱走。
  「湯米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湯匙攪混盤中殘餘的汁液,他佯裝忽然想起一家之主的存在,而不是惦記了湯米一整天。
  「先生沒有打電話。」
  瑪麗托高搭在她胸前熟睡的查理,孩子因動靜些微睜開眼,疲弱地對他揮揮手,埃爾菲微笑回禮,等到瑪麗出了餐廳,他的笑意旋即淡了下來。
  西里爾跟在他後頭進了湯米的辦公室,他憑著印象摸到書桌邊,擰開桌上的檯燈,就著一角微光走到壁爐前生火,爐底的柴薪還沒燒盡,積灰也不多,看來辦公室的主人不常使用,埃爾菲抓起壁爐上方的火柴盒,劃亮一枝柴火扔進去,而後拿起撥火棒調整木炭的位置,終於驅散了滿室的寒意。
  埃爾菲掛上眼鏡,仔細環視整間辦公室,整牆的精裝古籍上面蒙了塵灰,沒有人撢過,他摘下眼鏡握在手裡,搖搖頭,暗地評論這些書牆虛假極了,只有裝飾的用途。
  上回來這裡已經是兩年前了吧,二四年的時候。他想。
  剃刀幫情報並不值錢,埃爾菲花費少少的錢就可買到,因為任何聽力正常的人去加里森酒吧付幾枚小錢喝一杯,坐上一晚找工人攀談,就可以知道男孩們的動靜如何。相反的,他倒是砸了不少錢買湯米.謝爾比的消息,他要了解湯米的婚禮、孩子、新房——湯米的一切——就跟他在場親眼見證一樣。
  蒐集詳細全是為了掌握生意,收到攝影師多沖洗一套的婚禮相片時他試著說服自己,把相片壓在湯米的軍籍照下面,收進抽屜,全部牢牢上鎖。
  不出幾個月,葛蕾絲在募款晚會上遇襲身亡,謝爾比兄弟當場剁掉刺客的消息傳得很快,埃爾菲接到電報時人還在辦公室,他按著扶手椅慢慢坐下,試圖消化噩耗,想起湯米最後一次見面那雙哀悽的藍眼睛,那雙出現在他夢裡多日的藍眼睛,使埃爾菲倏地有股衝動想撥電話給湯米,抓起桌上的話筒,正要撥給接線生的那刻,他清醒過來,暗罵自己一聲愚蠢,速速砸回話筒且打消念頭。
  他要同一家店舖送了花致哀。
  當葛蕾絲.謝爾比紀念基金會成立時,他還寫了一張支票過去,金額欄位留給湯米填上。但銀行方一直沒有扣除任何金額。
  情報源告訴他吉卜賽人動作頻頻,先是去了麗池飯店,會見一位賒帳無數的貴族無賴,請對方吃了一頓高檔的魚子醬,再一次出入就是哥薩克騎兵守衛的政府房產,明眼人動動腦袋就知道湯米.謝爾比準是跟流亡沙皇的人搞一塊去了,聽聞情報時他鬆了口氣,出於了然和解脫,壞消息是湯米還是沒放棄各式各樣的自我毀滅,好消息是埃爾菲知道再聚首的時機終究會到來,作為生意合夥人、守護者和曾經的床伴,他樂觀其成,於是當湯米向他探問有沒有推薦的倫敦珠寶商,他毛遂自薦,從不對找上門的生意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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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爾菲坐在壁爐前,胡亂翻看一本低俗小說,等到壁鐘響了九聲,依舊不見湯米的蹤影。要嘛湯米完全不是挑書的料,要嘛他根本差人購書堆滿架上。他忿忿將書倒反蓋在扶手上,垂手撓撓伏在腳邊的西里爾,狗順應抬起頭,舒服地瞇起眼睛,用濕溽的鼻端頂了頂掌心,提醒埃爾菲該去歇息。
  盥洗更衣後,埃爾菲喝下醫生開的藥水,也替臉頰的傷重新抹上油膏,倦意陣陣襲來,他躺到床上,藥水的苦味即便漱再多次口,仍黏附在舌根後,埃爾菲這才想起自己是個病人,疾病和死亡一直沒有走遠。
  埃爾菲先是被門外的動靜吵醒,才後知後覺自己原來睡著了。
  他掀開眼皮,幽闇的房裡一切輪廓模糊,應是鬼魅魍魎浮動的時間,此時房門咿呀一聲自動推開了,一連串拖沓的腳步朝他行來,由於埃爾菲背對房門側睡,第一時間無法知道來者的身份,他只好佯裝自己仍在夢鄉,未被深夜訪客驚擾,而他那沒被壓在身下的左手伸進枕底,握緊藏在那裡的狗頭手杖。
  腳邊的床墊下陷不少,他闔上眼瞼,待那人繼續攙扶床沿,從尾端走來。
  一嗅得濃烈的威士忌酒氣,埃爾菲便明白來者是誰,他張開眼,適應黑暗,望見腳步踉蹌的湯米把自己摔進正對他床的椅子裡,裝扮還是昨晚餐敘的那一套,左手仍吊著懸臂吊帶,只是頸間的領帶不見了,湯米往後仰靠在椅背上,對著虛空,眼神空洞,呼吸平緩到毫無起伏,有那麼一瞬間埃爾菲以為他死了。
  驀地,湯米尖銳吸了口氣,像是溺水者開始察覺到呼吸的重要性,他極其緩慢地活動身軀,微曲繃緊的雙腿,意圖伸展僵直的後背,卻一時重心失衡,錯將身下的扶手椅往後滑動,整個人狼狽跌坐在地,只靠完好的單手撐住自己,併用雙膝,歪斜爬向埃爾菲的床,頭半倚著被單,抓住埃爾菲垂在床緣的右手,將掌心拉到自己頰下墊著。
  埃爾菲的掌根緊貼湯米顴骨,那肌膚發著高燒似的燙,卻有濕熱的觸感沾了他整手。
  無法再偽裝假寐,埃爾菲在不回抽手的姿勢下,勉強支起上身把床頭櫃的燈火點著,低喚湯米,卻沒有得到回應,湯米蜷縮在床邊動也不動,臉頰仍抵著他的掌心,埃爾菲搖了搖他的臂膀,再次嘗試:「托馬斯?」
  湯米似乎經歷長途跋涉,好不容易從遙遠的地方走了回來,為了想看清喚他的人,從而抬起臉,表情混合疲憊不堪的蒼老和頓失防備的稚氣,因著室內的燈光頻頻眨眼,臉上有著半乾的淚痕。埃爾菲的胃部彷若挨了一記重拳。
  湯米歪著頭,一臉不解,用打量陌生人的方式瞅著他。「你死了,躺在那邊。」
  「感謝提醒,我知道自己與死神擦身兩次,第一次還是在法國。」
  「那顆子彈原本是要對空打出去的。」湯米咧開一個陰冷,可稱上是笑的弧度。
  湯米蜷在胸口的左手持著寬口酒杯,灑出去的酒比留在杯裡的還多,威士忌、杜松酒、琴酒、苦艾酒⋯⋯天知道湯米還混著喝了什麼,使他的反應不像是單純酒醉,而是吸了毒,所幸鼻翼沒有任何沾染白粉的跡象。
  埃爾菲彎身拿取湯米的酒杯,男人連抵抗的力氣也沒有,隨他抽走,擺到臂長之外的床頭櫃上。只不過在埃爾菲意圖拉起癱坐在地的湯米時,剃刀幫的首領雙唇微顫,一臉快將哭出來的頹喪表情,悄聲問道:「真的是你嗎,埃爾菲?你沒有死?」
  「還能是誰?喝太多酒會搞亂你腦子的,甜心。」
  埃爾菲解開綁在湯米肩胛上的平結,拿走三角巾,讓男人懸在胸前的手重獲自由,他雙臂自湯米頸側下探,傾身環住特別易碎的老朋友,一手揉捏湯米麻木發僵的左手掌,淺吻那冒著薄汗的額際,且將鼻尖埋入湯米頸窩,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除了菸酒之外,埃爾菲還聞到馬匹的糧草味,他知道湯米親近馬,認為躲在馬廄就是藏身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在某個很親近的時刻,湯米與他並肩躺在床上,共享一根事後菸,他們赤身裸體、毫無遮掩,湯米提及還在小希斯的時候,失眠的他總會遊蕩到馬廄,和著乾草堆躺下,讓自己緊緊被草料承接、包覆,就像母親的懷抱一樣。
  「到床上來,托馬斯。陪我好好睡一覺,我哪都不會去的。」
  /
  埃爾菲再次醒來,屋外仍是暗的,室內床頭的小燈還開著,懷裡的湯米早已不知去向,唯有被褥的壓痕和餘溫證明埃爾菲不是作夢。他拾起鏈在背心上的懷錶,拇指滑過錶面,定睛一瞧,才不過瞇了兩個多小時。
  他把腳套進皮鞋裡,身外披上睡袍,隨意在腰際繫了個結,在手杖的輔助下開始繞行整幢大宅,這回埃爾菲不想再讓狡猾的湯米溜走。他盡可能躡手躡腳地巡視每間房間,尤其是查理的兒童房,床上的孩子正睡得香甜,嘴裡吮著拇指,小馬玩偶在查理蹬被子時落到地上,埃爾菲替查理撿了起來,擺到枕邊,順手掖好棉被。
  西里爾像個護衛趴在窗邊的地毯上,警示地抬起頭,見到是埃爾菲便擺了擺尾巴,安靜來到他跟前,身側來回摩蹭小腿,埃爾菲稱讚牠是乖孩子,摸了摸西里爾兩耳之間的顱頂,下了指示要牠躺回去,鬥牛犬才饜足地回到原位。
  見西里爾看顧謝爾比家的孩子,埃爾菲意識到自己或許就是湯米.謝爾比的狗,只差脖子上沒有項圈罷了,他並不溫馴,既不會順從被主人拽著走,也會適時反咬主人一口,使破皮處滲了點血,但埃爾菲從未把湯米咬到深可見骨。
  徹底傷害湯米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要教會湯米一個重要的課題,尤其對他們這類人來說,那就是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他們共享許多事物,甚至看過彼此脆弱破裂的樣貌,在苗頭不對的時候,情感總是第一個捨棄的選項,因為扛著這樣的負擔,沒人能走得老遠。多年來,許多人總是把猶太民族視為殺死耶穌的罪人後裔, 指責貪婪的猶大為了金幣,以親吻向敵人指出耶穌的身份,這些搜捕他們的人高舉正義大旗,四處迫害和手刃無辜的他們,然後轉身領取獵捕猶太人的犒賞,這讓埃爾菲很是困惑。
  埃爾菲自認之於湯米.謝爾比的身份更像是門徒彼得之於基督,他在雞啼三聲之前不認主,每當其他幫派問及他與湯米的關係,埃爾菲總會端出淡然的態度,輕描淡寫,說他們只是普通的生意夥伴。湯米亦然,在走出臥房之後絕口不提裡頭發生的事。發生在床上的情意糾纏,就該繼續留在被褥之間,那是他們無需言明的默契。
  他大可趁湯米外出的空檔打電話給奧利,要手下開車來接他,然後走出誰也攔阻不了他的箭宅,把糟心事拋諸腦後,繼續對外否認自己抵抗不了湯米。
  到頭來埃爾菲還留在這裡,並沒有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或許面對將至的死亡改變了埃爾菲,使他拋棄話語間那些彎彎繞繞的比喻,變得稍微地誠實,他打從心底明白,哪怕冒著巨大的風險,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去觸碰底線,直到粉身碎骨,只因為埃爾菲永遠抵抗不了瘋狂的誘惑,抵抗不了未知的挑戰,抵抗不了湯米.該死的.謝爾比。
  /
  埃爾菲在書房的地板上找到湯米。
  昨晚他燃起的爐火還燒著,火勢沒有最初旺盛,作為房內唯一的光源稍顯微弱,要不是他踢到門邊的空酒瓶,可能會忽略壁爐前地上的那道暗影,湯米就仰面躺在那裡,毫無動靜,身下有片反射著微光的——
  埃爾菲胸口一陣收緊,拖著隱隱作痛的膝蓋大步邁去,手裡的拐杖越跺越急,一時未留心腳下,被查理的火車軌道絆了一跤,失了重心摔在地上,手杖哐啷滾到搆不著的地方,但他迅速挺起身來,匍匐在地也要爬到湯米身邊,唯恐他遲了一步,拜託不要是他想的那樣——埃爾菲伸出的指尖觸及一片乾燥,回神才發現自己手裡擰著湯米的大衣,暗紅的絲質內襯如血泊般散在地上——他著實鬆了口氣,無聲地笑了,癱坐在地,就著扶手沙發的椅腳緩過呼吸。
  他那本讀到一半的書掉了下來,砸在手邊。湯米的臉瞬地轉了過來。
  「你找到我了。」湯米平靜凝視著他,疲憊浮現在眉間,癱在頭側的右手指間還夾著一枝捲菸,燒到僅剩濾嘴,積得過長的菸灰落在光潔的地板上。
  埃爾菲搖搖頭,說:「你先找到了我,現在換我來找你。」
  「你會——」湯米嗓音破碎,抬起掌根抵住眼眶,再三確認地問道:「你願意留下來嗎,待在我身邊?」
  「我還能上哪去呢,湯米?」
  埃爾菲並不好飲酒,但他越過湯米,搆著擺在地上的玻璃杯和威士忌,杯裡還有殘餘的酒液,但他不介懷,又多幫自己倒了一指節高,威士忌不是用來行樂跟做愛的蘭姆酒,而是談正經事用,像是生意,像是起誓。
  喝下一口,埃爾菲俯下身續到湯米的嘴裡,男人的唇在相抵時自發張開,似乎等著這一刻已經許久、許久,他在湯米的吻裡嚐到菸草苦澀和酒液甘醇,威士忌熱辣的後勁遲了些才湧上,坐直身板的湯米摟著他,眼神裡醉意昏沉,多餘的酒液自嘴角滑出,埃爾菲湊向前以舌尖一勾,刻意放緩地掠過,指腹游移在湯米後腦勺上,刺癢的短髮扎著他手。
  埃爾菲躺在織料甚好的地毯上,欣賞湯米跨坐在他身上,幫自己擴張後穴。受限於姿勢,湯米指節才探入幾分,就粗喘不止,淌滿掌的潤滑油沿大腿內側滑下,落在埃爾菲胯間的恥毛上,他挪了挪,硬挺的前端擦過湯米的臀縫,讓男人緊抿的雙唇微震了一下,低斥他別動。
  火光映照在他們交纏的軀體上,在四周牆上投落曖昧的陰影。
  埃爾菲自問在滿是亡妻紀念的宅邸,跟一個鰥夫搞上會困擾他嗎?他想並不會,他也曾在這間書房吻著湯米,那是在談妥怎麼處置沙皇珠寶的日子,謝爾比兄弟氣得甩門離開後,重新留下他們兩人獨處。
  即便距離上一次會面過了許久,埃爾菲還是禁不住本能走向湯米,伸手撫上那纖細的頰骨,那感覺太過熟悉而靠近,以至於他掌心像觸及火焰般灼痛著,他眼角餘光瞥見湯米將葛蕾絲的相框倒蓋桌上,那是個信號,他捕捉到易逝的退讓,於是輕托起湯米下頷,唯恐打破房裡的什麼東西,溫柔吻了上去,就連闖入一個旁觀的不速之客也無法要求他收手。
  埃爾菲回瞪過去,想起那青年的名字,邁可.格雷,波莉的兒子,他在對方臉上讀到同樣的欲求,遂加深了吻,直到邁可退出他視線之外。今後湯米.謝爾比為他獨佔,埃爾菲不免惡質地想。
  湯米伸出舌,捲住埃爾菲漲紅的頂冠,舌尖溜過狹縫的那刻他屏住呼吸,掌面溜過湯米的肩胛,按著脊索一節一節下探,沿臀線滑到湯米的後穴撩著圈,捅入一節指,湯米拉過他不安分的手,要他覆在喉間,按在自己脆弱的氣管上,同時將溽濕的整根莖身納入體內,適應著埃爾菲脹大的硬挺。
  摸索著疼痛與興奮的界線,埃爾菲鬆開收攏的虎口,在湯米缺氧失去意識前抱住他,感受到湯米在股間勃發的濁液,臉上潮紅退去時湯米重新將他推倒在地,鐐銬般壓制雙手,眼神片刻不離,一邊與埃爾菲對視,一邊俯下身舔拭他胸前的挺立,時而輕咬,時而吸吮乳暈,湯米結實的腿貼緊他腰側,一急一緩地主導收夾,騎在他胯上,讓埃爾菲的陰莖被動挺入跟退出。
  埃爾菲的懇求夾雜在呻吟裡,全身劇烈抽搐,高潮帶來的白光暫時奪去他的視力,他想到馬蓋特,那一片白的應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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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倫敦後,埃爾菲去開了歐文醫生的刀,摘掉他至今還不願回想有多長一截的大腸,儘管需要定期追蹤,但醫生表示癌細胞並沒有擴散的跡象,不需要放射線治療,只要他好好休養。
  埃爾菲沒有回康登鎮的烘焙坊,他挺懷念木桶沉香和發酵的製程,但廠房易主之後,心血來潮在波比街的門階上出現只會讓他自己看起來像個大蠢蛋。況且湯米替他找了差事,工作地點是令人詫異的薩佛街。
  經歷生死一遭的洗禮,湯米從尚格萊塔身上得到見鬼的啟發,發現要打入上流階層,除了操弄選舉,最快的辦法就是買下一間手工訂製的西裝店,服務那些雞蛋裡挑骨頭的權貴,搜羅人脈,建立一張密實的情報網。
  佈局必須謹慎為之,幕後金主自然不能是謝爾比家族的成員,連經手事業最為清白的邁可也不行涉入,湯米便將腦筋動到埃爾菲身上,這對他而言當然是件壞差事,即便不需要拿針黹捲尺、鞠躬哈腰招呼客人,光是一個衣著傳統的東倫敦猶太人,出現在充斥英國上層、義大利和法國時尚的地方就足夠啟人疑竇,可湯米一有了主意就不輕易打消,不僅帶他去找自己的裁縫,做了好幾套入時的西裝以符合腳本,還說服他訂製裁縫店只是入門磚,有了店主身份作為掩護,埃爾菲可以經手他最擅長的情報交易,就像政府諜報做的那樣。
  怎麼可能有人把情報組織設在裁縫店裡。埃爾菲嗤之以鼻,湯米只說越意想不到的地方越安全,要他多多發揮想像力,便從褲袋掏出一把樣式古樸的雕花鑰匙,他捋了捋鬍子,最終還是妥協地接下鑰匙,安穩坐進最裡間的辦公室去。
  是日,以賽亞肩挑一大捆格紋布,氣喘吁吁跑進辦公室向他匯報湯米上門的消息,埃爾菲嘆了口氣,見那孩子把高支數的羊毛布當鋼條扛,等會被領班看到不挨一頓罵才怪,湯米安插到裁縫店來的不只他一人,他欣賞那孩子就跟信賴奧利的程度一樣,年輕、活力,對細節有一定的敏感度,能當他耳目注意店裡的大小事,就是粗手粗腳了點,但以賽亞喜新厭舊的流行品味多少可以彌補回來,通常他給顧客的搭配建議都能博得好評,埃爾菲也就由他去了。
  「謝爾比先生他,」以賽亞話到嘴邊卻侷促不安,非要埃爾菲表示自己不會生氣才肯繼續說下去,「我認為他會需要新的襯衫。」
  「他是弄髒了還怎麼著?」埃爾菲蹙起眉,對於以賽亞罕有的語焉不詳感到困惑,心思很快就飄到湯米可能是在哪處爆發衝突,染了別人的血在身上,或者更糟,是自己的血弄髒了襯衣。
  以賽亞一臉埃爾菲再追問不放,他將性命堪憂的神情,連忙轉圜,另一手揚起吊在一架上的襯衣,說:「我把上次你指定給謝爾比先生的襯衫拿來了。」
  埃爾菲狐疑取過衣架,心想未試穿前的襯衫都得摺好,等待客人試衣之後才能吊起來,但他沒這個力氣發作,以前釀酒廠的小伙子看到他現在這樣的好脾性應該都會大吃一驚吧,他拾起桌邊的狗頭手杖,起身的同時撫平背心皺褶,這才移動到專門給貴賓使用的第二試衣間。
  「不許吸菸,湯米。」埃爾菲拉開簾幕,馬上瞥見菸叼在嘴邊一抖一抖的湯米,立即出聲制止。
  湯米見穿身鏡裡的埃爾菲向他走近,挑高單側的眉梢,順從摘下捲菸收進扁匣裡去,轉過身來,不再向著鏡面,而身上那件直紋海軍藍西裝是埃爾菲親自幫他量身,再交由店裡裁縫訂製的手筆,埃爾菲戴上眼鏡,從頭一路看下來,較挺的墊肩、劍領、三釦、斜蓋袋和後開雙衩,一切細節如同他預期的交辦,他不解以賽亞說的問題出在哪。
  驀地,他留意到湯米襯領上的一抹紅,湊近細看時,他發現那是半截的口紅印,領口似乎沾水擦拭過,徒留不完整的粉色,而當埃爾菲靠得夠近,仕女香水的淡雅輕輕拂過他鼻尖。他取下架於鼻梁的半月型鏡片,緩慢將眼鏡鍊纏繞在鏡框上,口吻嚴肅地直呼湯米的教名:「托馬斯。」
  「日安,埃爾菲。」湯米尋常招呼。若埃爾菲沒看漏男人眼底的閃動,他會把湯米的表情解讀為愉悅。
  
  「你真可悲啊,湯米。」埃爾菲搖頭,「得了吧,你偷了艾妲的口紅嗎,甜心?我猜還有香水對吧。」
  「她留在櫻草丘,沒帶去紐約。」
  把戲被揭穿是自導自演的湯米僅是聳聳肩。儘管湯米造訪倫敦多是待在埃爾菲那裡,但不代表小妹家不需要有人定時打點。
  「這麼說是『借用』囉。」
  埃爾菲想像湯米坐在梳妝台前,旋出一截口紅,對著圓鏡緩然描過唇瓣的輪廓,再轉印到襯衫上的模樣——操他的謝爾比。清了清發緊的喉嚨,埃爾菲指點道:「香水點的位置不對,你得噴在有脈搏的地方,像是還有脖子兩側這裡,還有手腕——」他伸手沿著湯米的頸線比劃,往下順著衣袖,指腹停在湯米的手腕內側,輕按了一下,嫌棄地說:「再說這個型號已經過季了。」
  「沒想到你跟艾妲還聊過這個話題。」湯米一臉饒富興味,「不過對湯姆森爵士來說倒是挺受用的。」
  「就為了刺探保守黨的那檔破事?我提到他派系的時候,並沒有包含八卦的成分啊,湯米。」
  「男人啊。」湯米瞥了他一眼,似乎這個詞就足以解釋善妒的爵士怎麼落入圈套。「我看湯姆森夫人鑽石項鍊勒得緊,建議她去露台透透氣,聊天之餘喝了杯香檳,夫人有向我問起西裝在哪裡訂做的。可能解手回來時被爵士撞見,誤會了吧。」
  「然後她就會每天在爵士耳邊灌迷湯,誇你的西裝多好看,自尊心便像把刀一樣逼著他來我這裡是吧。你是要我住在你的衣櫃裡嗎,湯米?」
  微微側著頭,湯米若有所思頓了一會,才說:「我還有留你的名片給她。」
  「別說了,你跟你那見鬼的吉卜賽巫術。」
   「不然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這塊布標的意思,埃爾菲?不就是要我幫你做廣告宣傳?」湯米解開西裝的鈕扣,掀起左側,露出繡有裁縫店商標的胸前暗袋,乍看與一般布標無異,白織布上一行暗紅花體字,但湯米西裝布標的字樣並不是店名和成立年份,而是埃爾菲.所羅門斯。
  「只是告訴你需要訂做西裝時可以找我。不要做義大利樣式的西裝,親愛的朋友,簡直是把第二層皮穿在身上,並不適合你。」埃爾菲掌住西裝的後領,替湯米寬下外套,再把衣架塞到湯米手裡,要他換上新襯衫。
  「我的專屬裁縫師是嗎?」湯米眼角瞇起笑紋,解開鍍金的八角形袖扣,擺在埃爾菲攤平的掌中,突兀提道:「查理說他想你了。」
  「前幾天他也在電話裡這麼跟我說,看來小傢伙想我得緊。」
  沒有正面拆穿湯米拿兒子作藉口,埃爾菲將西裝外套拿去角落的衣帽架掛上時,從內襟的口袋裡搜出一幀相片,照片裡的年輕男人一挺軍裝,面色嚴肅,側身望向畫面之外的遠方,圓盤帽上綴有黑羚團徽,代表皇家沃里克軍團,中規中矩的軍籍大頭照,而埃爾菲很清楚那不是湯米留存的照片,因為他翻到背面,不甚意外看到自己當初寫下年份的筆跡。
  「你開了我的抽屜?奧利他——」
  「他沒給我鑰匙,是我用鐵棒撬開抽屜的。你要的話可以拿走。」
  不知道湯米究竟是正經話還玩笑,據埃爾菲所知釀酒廠那邊的辦公間還完整留著,一如他的股票持份,與美國貿易搭上新航線後,剃刀幫確實為他帶來不少收益。
  湯米既然都能找到抽屜裡的照片,那埃爾菲更為在意他檔案櫃裡的文件男人是否翻看過,那些服役紀錄、伯明罕的地方剪報、募款會的邀請函、婚禮的照片等。一切。只要能讓他構築湯米的一切。關於這點他跟湯米都一個樣,絕口不提自己的思念。
  埃爾菲盡可能不折損照片,平貼收入背心的淺袋裡,重新替架子上的西裝理好領子,故作輕鬆說:「作為回禮我是否也該給你一張?只不過我這個人不怎麼上相,拍過的照片全扔了,就像你說過的,活得實際一點。」
  「我看了。」
  「聽著,我們可以不用討論⋯⋯」
  「我看了你保存的軍方檔案。大戰結束也十年了,上面寫的許多事不完全是我遭遇的真實,我不知道總共死了多少人,只知道隊上誰死了,要幫他把遺言帶到。夜裡他們還是在那裡,不管我想不想忘掉。」
  埃爾菲沒開口問湯米他們是誰,只是望著湯米脫去背心,扣住領帶結眼緩然下推,鬆開束緊的領口,彷佛這麼做就可以多吸到一點空氣。
  「在夜裡我會聽到鏟子和鐵鍬的聲音,抵著家裡的牆壁刨著,我用過很多方式去忽略它,鴉片或威士忌,那確實會讓聲音變小一點、朦朧一點,但一七九工兵隊還是在牆的另一頭叫喊,試圖鑿開坍塌的通道,替自己挖出一條生路。」
  「只有你們六個人活下來。」埃爾菲還記得官方紀錄上的數字。
  湯米點點頭,他脫掉襯衫,露出底下的無袖薄衫,右肱上刺著一七九隧道工,外圍以一圈星芒框住。細數道:「高速彈(Whiz-bang)丹尼、賈瑪爾、佛萊迪.索恩、亞瑟、約翰與我。現在只剩一半的人。」
  「我們都有了第二次機會。」埃爾菲說。
  伊珀爾(Ypres)瀰漫氯氣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埃爾菲所屬的軍團後來被調去支援庫爾瑟萊特(Flers-Courcelette),沒有和湯米同處索姆河的戰場。即便時常從噩夢裡驚醒過來,湯米仍沒有跟他提過隧道裡發生的事,埃爾菲只聽聞其他工兵團的倖存者口述,試圖透過各方的說法拼湊全貌。
  他想像著深藏拉布瓦塞勒(La Boisselle)地底的六千磅炸藥一次引燃,維持隧道結構的橫木再也撐不住砂石走位,濕滑的泥壁先是裂開一道細縫,而後整個岩盤崩解,破碎的石塊齊飛,多少人當場死在坍方下,又有多少人窒息死在灌滿隧道的一氧化碳裡;他想像鏟面拼命鑿敲著土壁,趕在口鼻被沙土淹沒之前掘出生路;他想像隧道工的呼救灌滿豎井,自最底端往向上傳聲,隨著一分一秒過去,聲音越來越孱弱,終至死寂。
  「重生的那一天,我們並肩站在法蘭德斯(Flanders)的荒野上,筋疲力竭,凍得打顫,指甲縫裡全是細沙和軟黏土,看著太陽從遙遠的地平線升起,炸藥揚起的懸浮粒還飄盪在空中,灰濛濛一片,像是伯明罕的晨霧。賈瑪爾率先唱起了〈在蕭瑟的隆冬〉(In the Bleak Midwinter),我們全都唱了,發誓要用撿來的命活下去。這是我們的第二次機會。」
  湯米套進全新的襯衫,長袖再次遮去銘記用的刺青,蒸氣熨燙後的肩線筆直,掩蓋了因記憶重擔而下沉的肩膀。
  「我們都活下來了,托馬斯。」
  埃爾菲走上前替湯米反摺法式的袖口,疊上去時露出一截腕骨,他繫好袖扣,彎身輕輕吻在浮起的血管上,感受到橈側搏動的生命力。
  「我和葛蕾絲⋯⋯還有你,埃爾菲,當我們在一起後,噩夢還在,但聲音就消失了。」湯米反握住埃爾菲的手,讓兩隻曾經沾滿鮮血的手交疊在一起,說得很輕:「你幫我活了下來。」
  手杖落在地上,埃爾菲將男人攬入懷中,震顫的鼻息抵在湯米耳際,他聲線嘶啞,喃喃問道:「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事嗎,先讓自己活著,再讓更多人活下來?」
  明白埃爾菲問的是邁可捎回的消息,湯米吻上埃爾菲缺殘的左耳緣,說:「邁可去了維也納一趟,那邊反猶的情形比傳聞還糟,趁我們還能做點什麼的時候,埃爾菲。我們不一定要每次都要坐以待斃,這樣只會讓未來的鮮血流得更多。」
  「你會替猶太裔難民委員會去招惹權貴嗎?授勳者謝爾比先生。」
  「只要你記得在安息日那天來看看查理,守護者所羅門斯先生。」

  湯米攀著埃爾菲寬闊的後背,前額緊倚著男人的側頸,像是相接的拼圖般吻合,剃刀幫的首領終獲休息地闔上了眼,刻記著字母S的袖扣在鏡面反射的光裡燦燦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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