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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2009

雪宵:夜間遠足(中)

  (中)
  
  
  「唔、是雪見啊,所以現在是……?」
  
  旁邊座位的專跑夜線新聞的同事從裹住整個人的毛毯裡露出惺忪的雙眼,浮腫的眼袋勉強撐開幾釐米看清來者,蹬掉皮鞋束縛的腳板掛勾在雪見的滾輪座椅上,很不舒服的側臥在厚紙箱推疊起來的狹隘空間,不過同事無奈的笑說過久了這種生活總會發掘出某個適宜睡眠的角度。
  
  「今天又看著日出工作?現在是早上七點剛過。」
  雪見比了個手勢示意他不急著用座椅,便把卸下的實用背包放在辦公桌右側的抽屜旁,踱步走到茶水間把隔夜的冷水倒到水槽裡,重新接了一壺水放在加熱盤上頭煮沸,從烘乾架上拿下他和同事的杯子,一手各拿一杯溫開水回到座位。同是此時也差不多醒了,至少套了一半皮鞋和歸還雪見的滾輪座椅。
  「喔喔,謝啦。」接過雪見遞過來的陶杯輕啜了一口,同事望了宛如戰場摧殘過後的的桌面有些困窘的搔了搔亂翹髮梢的頭髮,「真羨慕你現在還能維持著小學生的生活作息啊,對了,在新家過的如何?」
  「還不就跟以前差不多。」雪見淺笑,將日程表裡特定事項抄在黃色的便利貼上,包括最後填在簿本裡的「造訪上樓住戶」。
  「是啊,我們都過著非人生活嘛。」同事從紙張堆裡翻出消除口臭的薄荷糖放進口裡嚼,「不過我最近跟我老婆分房睡了就是,唉唉,不說這個了,你來瞧瞧這則消息。」說著便由公司統一贈送的軟仿皮記事本裡抽出一張剪報交予雪見。
  
  
  8月13日   英仙座流星雨出現爆發高峰
  英仙座流星群於每年的7月17日至8月24日活躍,於8月12至13日達到高峰。根據國際流星組織(IMO)報告,今年英仙座流星雨爆發有三個高峰期時間,分別為標準時間8月13日 凌晨4點15分、6點30分以及16點30分。
  英仙座流星雨與雙子座、象限座流星雨一起,被稱為三大常年可觀測的流星雨。在眾多肉眼可見的流星雨中,英仙座的雨量是最為穩定的一種。
(註)
  
  
  「八月的事?離現在還有一個月啊。」
  「最近內閣改組的事吵得鬧轟轟的,相信很快公司內部又會發公文禁止休假,要大家拼命趕出專頁報導,你趕快趁這個時間遞休假表,不然包管到年尾都無假可休喔。再說偶爾去山上走走也好嘛。」同事笑著眨了眨眼,說了聲謝謝招待便提著公事包邁開腳步前往電梯間。
  把這剪報夾進八月份的欄位後,雪見跟人事取來一張休假單,幾經思索後把八月一整個禮拜的假期全數填滿,也算是變相接受了同事的好意。
  
  
  週末報紙裡沒有夾雪見的版面,或許是人們渴望從社會寫實故事裡暫時脫身四十八小時,所以大部分版面都拿去作省錢消費、聰明投資理財的特企,不過拜此之賜,提早收班的雪見特地去商店街果攤販尋找適合的登門伴手禮,最後他用手指彈表皮且分辨聲音而揀了顆水分飽滿的西瓜。
  
  拎著西瓜拾級而上回到公寓也差不多將近用餐時間,隔音效果頗糟的牆板擋不住隔壁鄰居小孩嬉鬧央求晚餐吃可樂餅的聲音。
  
  估計差不多是住戶回家時分的雪見摸著扶手往最頂層走去,頭頂上年久失修的燈泡閃動著,受制趨光性而撲向燈管的蛾類振翅飛舞,投影在樓梯間的景象頗像蝙蝠肆虐的古堡。夏初微涼的晚風迎面而來,有些措手不及的寒意。裝置在五樓走道的燈管發散著偏青的光暈,倚著鏽斑點點的欄杆俯瞰底下,只見巷弄兩旁緩緩亮起來的街燈。
  總覺得往下眺望的高度挺駭人的,少說也有十五公尺高吧。
  
  慘澹的暗色門板底縫沒透出光線,門鈴似乎早就燒壞保險絲而不起作用,雪見將西瓜抱滿懷而不致落地,提起左手輕扣兩聲於門板,「您好,我是新搬來住在正下方的雪見和彥,前來拜會。」
  週遭自行車的警示鈴聲、社團活動後成群歸家的學生的聲音、團圓的家庭一同發出「我開動了」的聲音,填充沒有預期中應答聲的空白。
  
  
  難不成真的是沒住人?
  
  
  附諸實行萌生的離開念頭,耳膜卻被門框與地面磨擦發出的尖銳齟齬狠狠刺入──
  來應門的是穿著不合身黑色立領校服的少年,憑仗著身高差的雪見只能瞧見其頭頂的髮旋,過長的袖子翻了三四折才捲到胳膊上頭,露出全無血色的纖長手臂反映出過少接觸陽光而無法產生黑色沉澱素的事實。昂起頭的少年對上視線,曜黑眼瞳因著光線而縮小調整進光率,不自覺微微張開的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是沒意想中的發出任何聲音──或許是不善與人交際的困窘還是生性羞澀什麼的,雪見也說不上來,畢竟脫離水藍色的青澀時代太久後,經歷過的過往便成為記憶裡的例行刪除後的空虛產物。
  雪見越過少年單薄的肩頭往漆黑一片的房間盡頭望去,本該是透光的玻璃窗而今卻敷滿遮光的黑紙,鋁製窗框卡榫連帶上鎖。應該是住戶刻意為之。
  
  
  沉積已久的懸浮顆粒隨著開門的動作而上下來回翻動。
    
    
    
                               待續__
  
  (註1)引用2008年大紀元的新聞。
   
 
  (後記)
  慘了,我的新煩惱是擔心能不能把所有東西擠到(下)裡頭去。
  因為我開三章以上最基本就有斷尾的危機(被打)
  
    
  2009/01/24.16:00 p.m.

1/23/2009

雪宵:夜間遠足(上)

 
  (前言/關鍵字)
  架空。夏季。輕微靈異殘疾有。


  (上)
  
  如果從協同仲介來看屋的那天開始計算,搬進出租套房也已經三天了吧。
  雪見抱膝踏在脫掉的converse球鞋上,正對著門板坐在脫鞋台上盯著前方發愣,從肩頭上緩緩滑下的側背包肩帶落在手肘附近,他掏出襯衫口袋裡的Marlboro菸盒,慣性的抽出一支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暗忖一會又掀開煙盒放了回去。自己並非成年上隱的菸槍,會有煙盒也只是把它視為攏絡採訪對象的職業工具爾爾,怎麼會動起念頭想哈上幾口呢?雪見苦笑的搖頭,拉開側背包的拉鍊將之扔了進去,眼不見為淨。
  
  
  他往後一倒躺在木板拼貼的地板上,以反一百八十度的視角打量堆滿文案稿件的白楓木長方書桌,臨近小型曬衣陽台的天藍色床鋪有著凌亂的睡痕,為數不少的換洗內衣褲堆在床腳,充當臨時垃圾桶的便利商店塑膠袋裡囤積十幾個罐裝咖啡,也是時候該拿去資源回收桶丟棄了吧。
  除此之外的八、九坪空間還是很空曠,沒有茶几、沒有和室椅、沒有電視(曾被同是在報社工作的同仁調侃:「我們已經是第一手消息還需要看第二手的嗎?」,因而作罷添購的念頭)──單身的生活法則就是一切極簡。
  朝北的窗戶只能看見夕陽照耀其他中古並排公寓,鐵灰色的水泥外牆被烘烤出一片諧和的夕燒色調,現在回想起來,當初仲介所謂的採光好,或許是省略了前面「附近鄰居」作為主詞的介紹句吧,也罷,工作時數不定的採訪記者何需在意這個呢?
  打開小型冰箱,拿出家庭號大小的冰麥茶傾滿馬克杯,風扇轉動著微涼的沉降白煙吹拂赤裸腳背。
  剩下半盒有機雞蛋、差二天到期的牛乳、四罐咖啡和一罐啤酒。
  剛剛應該買毛豆來下酒的。瞧見庫存太半以液態飲品為主的雪見喃喃唸道,用袖子擦去嘴角殘餘的些微水漬,將麥茶歸位後就「砰」的一聲關上冰箱門。
  
  
  今天工作效率還還不錯,還沒十點就已經將青年學子抗議政府遷移老人院的週邊報導整理完並敲好稿子,邊用email寄出邊印出來再一次傳真過去作雙重確認。剛入住時已經跟隔壁鄰居提過自己職業需要可能會使用傳真機,若發出噪音請多包涵,所以理應不會突兀冒犯人家才對。
  提早收工的雪見等待排版責編收回傳已收到信息的空暇,匯整近來可以派上用場的社會時事專題報導,查看手帳裡排定的日程表,順道將待洗衣物泡在放好水的浴缸裡,然後再回頭去查看筆記型電腦螢幕上閃爍著「您有新郵件」的提醒標題。
  起先以為是自己一時的錯覺,中斷手裡工作時卻清晰可聞樓上緩而拖行腳步的細微聲音,前天提著水果禮盒去拜訪隔壁的鄰居時,不是說正對自己樓上的那間房沒住人嗎。而那來回踱步者似乎是為垂釣睡眠(註1)所困擾的受害者,綿延細碎,卻不曾間斷。
  
  或許那失眠是因為方才的傳真機聲音?
  獨漏掉住在正上方的家人似乎過意不去。冒出這樣念頭的雪見在黑色漆皮手帳隔天的欄位上寫下「造訪上樓住戶」的字樣。
  
  
  
                                    待續__
  
  (註1)華文作家鍾怡雯散文。


  
  (後記)
  如果有在關心日本作家恩田陸的親應該知道《夜間遠足》這本小說。
  不過我還沒拜讀過,只是寫作這篇時因為設定需要所以借用。
  在閱讀恩田陸《光之國度》時覺得有什麼東西被觸動到,無疑的,我近來看的一連串日文作家裡都有此特質。日常非日常,忽然想補上這麼一句。
  
  隱王我已經很久沒動筆,缺少了以往的觸動和熱情吧,我想。
  但是看到五十四回(應該吧我記不清了)雪見抱著失去的手痛苦著,說:「明明什麼都沒有......為什麼還會痛呢?」的時候──真的是很難過。
  這篇或許是我最後一次寫隱王,我不知道,因為未來大概也沒時間像這樣寫作了。
  這是有關淡淡哀愁的只屬於夏天那一霎那的故事,雪見仍是沿用原著的設定是記者。
  
  2009/01/23.15:44p.m.

8/06/2008

雪宵:雨季不再來

  
  ● 前言
  續漫畫連載46回。
  過往穿插有。
  關鍵事項提醒:宵風是雪見以前的一隻三毛貓的名字。    
 
   
  
  他找到牠了,就在家後面用鐵絲圍起來的空地,其中一個大型的塑膠水管裡。
  那裡就是他和妹妹當初發現宵風的地方。
  
  
  貓難道也會戀舊嗎?雪見暗忖。
  
  
  工人將水管平放且堆疊成三角塔的樣式,以防水布罩在上頭,再用空地上的石塊壓制帆布的四角,僅露出水管的一端於外頭。
  雪見蹲在尚未被防水布阻隔起來的一端朝裡面瞄去,憑藉著微光,似乎真的可以望見一團毛茸茸的物體。他蹩腳的試著模仿貓叫「喵嗚、喵嗚」了幾聲,卻見那東西沒什麼回應。
  禁不住洩氣的癟嘴,仰望頭頂上方略有陰霾的天空,心想也罷,大不了趕緊爬進去給貓抱出來不就得了,省得一直蹲在原地鳴叫個半天,說不定還會被即將降下的雨水沾濕全身。
  思考終了,脫下立領的黑色制服外衣直往書包裡胡亂塞,然後熟練的把襯衫長袖捲至手肘,咬牙忍著悶熱又撲鼻而來的水泥味襲擊,就手腳並用的往水管裡頭爬去。
  
  
  滲出皮膚表層的汗水垂直沿著輪廓起伏滑入眼睛,受刺激而反射的用力眨了眨眼,仍不敵持續滴落在管壁上形成一個個原點的汗珠,雪見的視線被過多的液體弄得有些紛亂,不過依然穩著身子朝前方小小的身軀挺進。
  沒預料中耗費多少時間,雪見停在貓的旁邊,他輕手輕腳的抬起左手推弄背對他的貓咪。
  
  
  「黑色、橘色、白色……」
  點過所有在三毛貓身上的色塊,雪見確知這是前幾天離家出走的宵風,由於色塊的形狀十分獨特,所以不用項圈繫頸辨識即可一眼認出來。
  那安靜側躺的動作一向是牠在家裡最自在的姿勢,圓滾滾的頭顱擱在前伸的腳爪上,平時警戒豎起的耳朵此時也放鬆的垂下。看起來一副在睡懶覺的悠閒樣。
  看到這情景雪見會心一笑,調整動作讓他得以盤坐在貓旁邊。不消說,水管的直徑對他這個處於急速發展身高時期的中學生有些窘迫,使他必須雙手環膝,將下頷抵在膝蓋上頭才不會撞著。
  「快起來吧。離家出走終究還是要有回家的一天啊,宵風。」
  雪見順著牠的背脊望去,看來幾天不見,原本乾淨的軟毛也染上些許髒汙。
    
  
  ──你不覺得最近宵風走起路來越來越顫巍巍了嗎?
  
  ──我想看著牠直到終老。
  
  ──牠卻忽然不見了?

    
  
  八歲──換算成人類的年齡其實也已經四十多歲了啊。
  整整大出自己三倍,卻還是被當作小毛頭,不知道宵風得知後會不會生氣呢?
    
  
  ──聽說貓要死去之前會躲起來喔。
  
  
  不仔細觀察的話,仍會誤以為牠從鼻頭哼出淺淺的鼾聲,或許還覺得牠會用後腳探向背脊上花色不均勻的毛搔癢也說不定呢。
  像是隧道出口的另一端那頭可清楚看見外面已經開始飄起小雨,不一會兒,雨點愈發急促的敲打在水管外層上發出清脆的滴答聲,催促般的嗡嗡聲不給人一絲喘息的機會,而聲音在管內的相互反射回盪造成好幾倍的放大,卻諷刺地填補不了那聲音蒸發後的過份安靜。
  
  
  「吶,宵風,我們回家去了好不好……」
  
  
  雪見從小就很討厭跟同學比賽扮鬼臉看誰先笑的遊戲,他一直都是會撐不住而噗一聲笑出來就輸掉的傢伙,屢戰屢敗。原因並非同學用手指擠壓成一團面目難辦的臉龐很可笑,而是他每每都耐不住那僅有一分鐘不到的沉默,空白的對話總令他難受,所以雪見扮起戳破僵局的小丑,微笑的看著同學大笑他的落敗。
  ──可是宵風卻不懂他的膽小。
  
  
  「吶,宵風,我們回家去了好不好……」
  「吶,宵風,我們回……」
  「吶,宵風……」
  「吶,宵……」
  「宵……」
  沉默終於被起了頭卻停不下來的啜泣打破。
    
  
  「前輩,但是宵風和貓不一樣。」
  渲染著本該耀眼的粉色頭髮的年輕分刀,出聲打斷了浮現在雪見眼前的過往回憶,青年一手按上配掛腰際的武士刀鞘,像極了那天的深厚雲層掩去照耀在青年髮絲上的光澤,同時也奪去平時迎人的笑意。
  「哈,」雪見會意後爆出乾澀的笑聲,扯得喉頭一陣苦痛,「哈哈哈,說的也是呢。」
  「……前輩你只是混淆、看不清現狀了。」
  屬於分刀的漠然臉色映入眼簾,抿成一條直線似的薄唇冷硬地吐出見解,「要知道,一旦對氣羅使宵風表態庇護,就等於是背叛灰狼眾全體。」
    
  
  後來怎麼回到家的已經不記得了,但親手掘土埋葬那小小身體的觸感卻怎麼刷洗都沖不掉。
  曾經那柔軟的肉墊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按壓著,富有靈性的圓眼認真的望進他的眼眸,總出發出撒嬌鳴叫的貓嘴微啟,看上去如此單純,帶著太陽烘烤過的暖意…….
  
  有如頹喪的行屍走肉在歸途上淋了一身雨,默默進家門的雪見無力的坐在穿鞋台上,望向遞來毛巾交由他自己擦乾水珠的妹妹,雪見勉強牽動嘴角周邊的肌肉,想說些話安慰為了宵風幾夜沒睡好的和穗,卻先被她奪去了發言權。
  「宵風….牠一定在某個地方過得好好的吧。」
    
  
  同時帶給我光明及陰影的你就要死去了,
  隱身於暗夜裡的透明的風,
  走過的足跡總是特別難找,
  但我仍一直在尋找那只屬於你存活過的時間,
  然後,於你臨死前,我想待在你身邊,
  告訴你,
  你曾經確確實實的活過。
  
  
  確確實實的活過。
    
    
  
                             2008.08.07.完稿
  

  
  ● 後記
  最後幾句話有看連載的應該知道是從46話,雪見去教堂時說的(修改有)。
  目前只希望鐮谷大師不要在虐心了=v=”
  
  我打這篇文時,聽的是鋼琴曲《漣漪》和鬼束千尋的《邊界線》。
  不同於預料中打得很順,可能是因為假期出去玩時有接觸貓咪的關係吧,從剛開始貓看到陌生人會漠然的走開,到後來蜷在我肚子上睡覺的模樣,只能說貓真的是很任真自得/自我中心,卻意外讓人平靜的動物吧。
  然後,這篇文我想表達的都在文字裡說盡了。

6/06/2008

壬宵壬:失去終點的一節車廂

 
  01.
  一個小孩以腹部貼緊禢禢米,整個下午都沒有變化姿勢的趴在坐褥上頭。
  他專注的將漆上五顏六色的玩具火車車廂接起一長條車龍,將精緻的火車頭上放置頭戴藍帽的車掌小人偶,再有些使勁的把車廂尾端和前頭的扣環壓下,形成了火車頭、客廂、貨廂串聯的景象。
  迫不及待得一把取來旁邊已經組裝好的塑膠軌道,在單調到不行的橢圓型路線附近放上號誌燈、樹林,最後將火車列及車站就位便大功告成。孩子的臉上泛起成就感十足的微笑。
  從附有說明書的玩具紙盒尋出一只和車掌差不了多少的旅客人偶,孩子將之橫放火車在出了山洞後不久的鐵軌交叉處上後,心滿意足地將火車頭身側的開關推至ON,發出合成鳴笛聲的玩具火車冉冉往前行駛,穿梭兩旁綠蔭交織而成的綠色隧道,穿過住滿精靈的森林王國、反射著彩虹光澤的湖泊。
  直到山洞裡的黑暗一頭撞上火車頭,再把火車吐還給洞口盡頭的白晝──
  只見眼前有一人橫臥必經的鐵軌……
  而車掌欲煞車也迫於速度而來不及……
  就像每個完美的童話故事一班,孩子及時壓下轉接觸的軌道切換器,化險為夷的救了臥軌的旅客一命,而他的回報即是人偶臉上亙古不變的笑顏以對。
  
  然而孩子當時還不知道咫尺之遙的現實世界裡每年有多少人慘死鐵軌上,原因除了異外交通事故之外,多半是因為沒有快樂和悲傷的切換器──可以將他們從絕望深淵救起。
  

  01.5
  一個小孩坐在禮拜堂最後面的位置,前面坐滿一排排長椅的是因主日來作禮拜的人們,牧師誦念經文的聲音有力的穿透偌大的空間,溫暖的朝陽透過高窗籠罩在人們身上,十字架平時的莊嚴肅穆也因而柔和了帶有稜角的邊緣。
  這是一個靠海的城鎮。
  小孩不需費力便可以聽見海潮一波波拍案而來的聲音,溫暖的陽光讓他舒服的微瞇起眼,像隻貓一樣伸直背脊承接著光暈。
  他喜歡這裡,因為沒有人會要求他掀起上衣再拿冷冰冰的聽診器壓上他胸膛,惹得他一陣寒顫,然後連珠彈似的問東問西,似乎想把他生活上所以的個人秘密都挖掘出來。
  他喜歡這裡,因為不會被要求跟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遊戲,還要分享父母對孩子的愛。
  他喜歡這裡,因為在禮拜結束之前他都不用回家。
  他喜歡這裡,因為牧師會跟大家講述一個個神祕的故事。
  
  然而孩子當時還不知道咫尺之遙的未來世界裡,他會背井離鄉且習得傷人害己的秘術,也不會知道他即將遇見一個跟他有些相似的少年。

  
  02.
  壬晴環手抱膝坐在一旁等待的塑膠長椅上,有些焦慮地緊盯在視線不遠處、正在看火車路線的黑髮少年,他將因凝視著對方而逐漸發燙的臉頰埋入臂彎裡,有些高興自己把心理想說的話跟少年一吐為快的決定。
  套在漆黑皮鞋裡的腳背仍有少年細心為他包紮傷口而殘餘的溫度。
  離開雪見身邊到底是不是好的決定呢?
  壬晴捫心自問,猜測男人應該已經被灰狼眾告知自己和宵風離開的消息了吧,雖然不告而別有些不捨和愧疚,甚至有點做壞事而良心不安的成分,但是這是他難得做出的決定,心裡頭有一小部份堅信著或許跟著宵風一起浪跡天涯,總有一天所有難題會迎刃而解,隱世和現世也不再是困擾羈絆。
  然而也有一部分像是森羅萬象說的,他迷惘了,有時候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腦內的思想是由另一個六紊壬晴所掌管,他無法了解其決定,不知道當下的心情是什麼……一切的一切都是混亂毫無頭緒如纏繞蠶的絲線,束縛著、切割著他所及的視線,而他能看見的部分只是一團混沌的事實。
  
  
  但是有時一切的一切又是如此單純而已──他需要宵風,宵風也需要他。
  
  
  03.
  並肩而坐在火車車廂裡的兩位少年眺望著入夜的窗外景致。
  他們並未交談,只是自然地交握著彼此的手。

  
  04.
  其中一名較為嬌小少年忽然很想跟對方說起他以前玩的玩具火車,車廂外觀有著上了漆的飽和色彩讓他很是喜歡,幾乎每天下午他都會把時間花在玩火車上。
  但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沒全部收拾入紙盒內,某次隔天再拿出來時,原本完整的一整列火車有一節客廂不見了,至此之後他就把火車連同天真一齊收了起來,任由大人塵封在擺放被褥的櫃子裡。
  直到有天他蜷伏在暖桌裡,降低的高度所見到的客廳畫面遠遠有一抹微光,他好奇的走過去散發才發現遺失已久的一節車廂就卡在紙門內側邊緣。
  他高興極了,以前所有的快樂回憶都因而喚起。
  結果等他拿張椅凳墊腳去收納櫃尋找時,才發現那盒寶貝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偷偷丟棄了。
  手上握的那節車廂從此成了找不到終站的流浪者。

  
  05.
  然後、然後──他又想跟身旁的少年說一本叫做《銀河鐵道之夜》的書的故事。
  大致是說一個貧窮的孩子,靠努力打工來養活被疾病困擾的媽媽。有一天上自然科學課,老師拿出了銀河的圖片讓同學們回答,當主角被點到時他明明知道答案卻因擔心答錯,而被同學恥笑。最後是好友出面回答了問題,而解決了他的困窘。
  在節慶的當天,主角因打工而累倒在路途邊的山坡上休息,倏地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他睜開眼,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跟好友乘坐在一列行駛於銀河軌道上的火車,那是用來引渡往生者的火車。
  沿途路經許多美景,兩人度過時分愉快的時光。沒想到當火車抵達其中某一站時,他的好友突然消失不見──就在此時有恰巧主角醒了過來。
  莫名地,主角趕緊拔腿了衝入城鎮,發現有一位之前嘲笑他的同學不小心從船上掉入河裡,而他的好友便趕緊跳進河裡救他。最終結局是那同學被安全地救了上來,而好友卻再沒有浮出水面……
  
 
  06.
  就在看似嬌小的少年起口欲言的時候,沒想到身旁的少年卻靠在他的肩上進入夢鄉。
  他毫不介意的微微淺笑。
  「這些瑣事我以後再跟你說吧,就算你因為秘術侵蝕身體而聽不清楚,我也會一字一句的慢慢會在你耳邊述說。」他對身邊熟睡的少年發願。
  
  

   07.
  兩名少年終於在失去終點的一節車廂裡相遇,駛向銀河所點綴的道路。




                    2008.06.07.完稿

5/03/2008

雪宵:填充物

   
  01  
  雪見不喜歡養寵物,雖然他是灰狼眾裡一致被認為最有賢妻良母本質的單身男子。
  他曾經試圖歸咎不養寵物的原因,患有記者職業病的他擅於列表及分析,因此他將所有可能的原因用鉛筆滿滿的寫了一整張A4紙,最後得出的結果並不是一般人的怕麻煩個性、對毛料過敏或是厭惡清理排泄物,而是超出那張紙外的微妙答案──他接收了一個宛如野貓般的少年。
  
  
  02  
  喏,雪見,聽說你最近家裡多了一個房客?
  交出新聞稿後轉身後沒幾步便被編輯叫住,一度雪見以為這是凌晨三點熬夜外加作息不正常的後遺症,還想乾脆持續邁步至自動販賣機旁掏錢換一杯黑咖啡。直到編輯再喚了一聲讓他確認自己並沒有產生幻聽。
  抱歉,編輯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聽說上次跟你一起去採訪的見習生看到你這單身男子的公寓房間裡有人進出喔。
  早知道就不載那個多話的新人回公寓去拿採訪用具了。雪見內心忿忿的想著。
  那以後你的截稿時間就提早三小時到午夜十二點吧,讓對方等可不太好喔。
  編輯曖昧的朝雪見眨了眨眼以示他切身了解同居的甘苦,笑吟吟的目送雪見離去的舉動,讓雪見沒由來想開窗跳出去直接擁抱堅硬的柏油馬路。
  
  如果那少年知道自己又被誤認為女生,應該會馬上用氣羅斬了發言者吧……
  唉唉,他是和一隻宛如野貓般的少年同居啊。

   
  03  
  第一次接少年來他那對單身男子而言算是潔淨的公寓來住時,雪見特地用手肘把放滿資料的餐桌騰出一塊空間,囑咐少年有冷凍微波食品放在冰箱,晚餐時間到了就自行處理不需要等他回來再開飯。
  「嗯。」
  黑瞳有些黯淡的少年在雪見跟他嘮叨了快十幾句操心的話後才發出一個單音。
  略顯驚訝的雪見一邊在穿鞋台套上鞋子,一邊咕噥說你知道就好了陌生人按門鈴不要隨便開門啊聽到沒不是我說但現在社會真的是……云云。
  
  結果當鐘面上的指針循著圓周運動軌跡的路徑將指向十一時,雪見剛好在狹長的公寓走廊上遇見對門的鄰居太太,那婦人一連串砲珠似的話語總歸起來就是一句:「今天快晚餐時忽然聽到你家爆炸似的出現一大響聲,門縫還冒出些許黑煙,結果我跑去按門鈴都沒人應。先生你一個人住所以出門更要小心關好門窗啊,說不定是小偷……」
  快速向婦人道了謝,雪見用指腹按壓的隱隱抽痛的太陽穴,從褲袋裡翻弄出一把鑰匙隨即向左旋開門把,連鞋子還來不及脫就先朝漆黑一片的房裡吼道──「宵風你在哪裡?沒事吧?」
  
  按下房間的電源開關,直勾勾衝進眼底的光亮灼痛了他的眼,然後目光倏地停留在佇立於開啟的窗扉旁的少年,孰料到對方也用疑惑的眼光回看過來。
  「你沒事吧?」
  觸及左手邊一片焦黑的狼藉場景,雪見暗自慶幸只是微波爐周遭和牆壁報銷,餐桌上頭滿滿的資料報表和不遠處的電腦尚未捲入丟棄行列,而那總是一身黑的少年看上去也無大礙。
  少年點點頭,接著手指微波爐所在之處。
  「它故障所以爆炸了?」
  少年搖搖頭。
  「你……該不會對它使用氣羅吧?」
  再度點頭。得知真相的雪見頓時換來一身的虛脫,只差沒直接當著少年的面筆直的倒下去。
  「那、那晚餐吃了嗎?」
  
  這次不用少年指引他就看到了,在那看似融化微波爐機殼內的黑碳中華炒飯。
    

  04  
  得於編輯的美麗誤會,雪見硬是將採訪的行程表提前兩個小時,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的睡眠品質著想,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辛苦存錢購買的家電安危著想。
  
  「以後我親自下廚。」
  
  自從那次慘痛的教訓之後,他當機立斷馬上果決的對少年宣佈道。
  並且為了以防萬一,雪見簡易的教導電器殺手少年如何操作微波爐,不過還是塞給他基本的生活費且告訴他「如果非必要使用微波爐」,到外面買些現成的東西吃比較省事。
  
  只是他沒告訴過少年,想當年多少灰狼眾的友人千方百計想來他這裡搭伙、吃霸王飯,可是從沒成功過。
  而那如同野貓般的少年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免費的飯票了,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05  
  少年總如同恣意的野貓般,來去沒有一定規律可循,率性的連世俗制定的時間、空間等等度量法則都套不住他的行跡。不過可以慶幸的是,少年至少會在用餐時刻出來露個臉,不會讓他煞費苦心烹飪出的菜餚淪為廚餘桶內的推肥。
  而當少年在等待雪見執菜刀的手優游在各種琳瑯滿目的食材中時,還是一樣的姿勢、一樣在背脊抵著牆壁的位子、一樣的馬可杯和一樣款式的紅茶上標浮著檸檬片,少年永遠都是那麼的毫無意外。但是不知為何,一成不變總是給人安心的感覺。
  
  「今天吃咖哩如何?」
  一手扠著腰,下身圍著素色圍裙、看上去其實並無違和感的雪見用不容異議的口吻說道。
  微微偏過頭,掩蓋在帽簷下的曜黑眼瞳一瞬間似乎閃動了一下。
  「嗯,難不成你還要甜點?」
  
  
  
  然後,少年好看的牽動著嘴角,無視自己綻放出的燦爛亮度。
  
  
  
  雖然少年表面上不說,不過雪見也知道現在再怎麼不同口味的食物之於少年,頂多也只是無味的生命填充物罷了,氣羅剝奪了少年的五感,而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僅能遠遠的自以為守護著少年。
  其實那如同野貓般的少年才是自己孤獨的填充物吧?
  
  
  
  
  雪見悠悠想著,從冰箱拿出一盤特別為少年準備的甜食。
  
  
  
  
                               2008.05.04.完稿
 
   
  ● 後記
  我好久沒寫甜文外加惡搞了,囧。
  宵風這一篇無時無刻都在沙必死啊(鼻血),寫的好開心啊ˇ
  而且忽然發現壓力大時寫超快的...(被踹)
  有人相信這是一邊聽linkin park一邊敲出來的產物嗎?XD